“自昭王北退后,凉州以南都被重兵层层封锁,恐北疆事变,纵使陆家想来寻她,也过不来这重重关卡。”
映秋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般。”能够轻松突破这层屏障的,便只有三晋会的人,三晋会明面上直接听命于天子,倘若以执行任务为由,不难瞒天过海,恰巧,映秋便一直徘徊在大郑西北一带,离凉州甚近。
“我不会送她过去的。”映秋语气决绝,“倘若这事被丞相得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杀如此多人,无非就是想活下去……你以为我还会以身犯险么?”
“……我现如今离不开这皇宫,映秋,也只有你可以在西北一带逗留。”
“你为何一定就要将她送回去呢?!你喂她吃墨丸,你让她加入三晋会,她便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岂不两全其美?”
若是喂陆萦吃了墨丸,若是让她也入了三晋会,别提是陆萦会恨她一辈子,连她自己也会恨自己一辈子。“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
如今顾雍已经性情大变,郑亦也疯疯癫癫,顾青盏不知道这郑宫还会有什么变数,她也不能将陆萦一直留在身边……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更害怕保护不了陆萦。
“要我护送她也可以,我至多送她过了断肠崖,再往后能不能逃去凉州,就看她的命数。”
陆萦如今记忆全无,仅凭她一人之力逃去北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看在你我相识十载,青盏,我做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你接下来想如何打算,与我再无干系。”
“你不帮我也罢,只是我告诉你,义父近日听信江湖术士谗言,四下寻活人之血养蛊炼丹,就连三晋会的人也难逃一劫……你若有机会离开,便再也不要踏进京都一步。”顾雍每日宣她,无非就是为了这件事,让她去替自己寻更多的活人之血。
映秋也曾耳闻过,宫外正大肆招收宫女侍卫,她正觉纳闷。
“别说是那些宫女……就连这后宫里的嫔妃,他们也下得了手。”眼见这宫里的变数,顾青盏算是明白了郑亦为何会说大限已到,她尚能预见……三晋会的大限也快到了。
“不回来,更活不了。”映秋眼底一片凉意。
“墨丸没有解药,即便你杀三十个人,也没有解药……这只不过是三晋会用来控制人心的东西……就连皇上也深陷其中,无药可解。”顾青盏原不想把这些说与映秋听,但今时非同往日,她们的一生都无了希望。
“你……胡说!”映秋嗔道,支撑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信念,就这样一下被击垮,又有几人能够抗住?
“信与不信,皆在于你。我只奉劝一句,你若有机会离开,便永远不要回来。”
如若不是这情况完全超乎自己控制之外,顾青盏也不至这样焦心送陆萦离开。
“你既心中有数,那为何不走?”映秋反问她。
“我走……我还能去哪?”顾青盏淡笑着,她这一生唯一谈得上眷念的便是陆萦,而陆萦终将弃她而去……她何时死去,在何处死去,又怎样死去,有何区别?
一生从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药喝了?”顾青盏回到住处时,陆萦正抚着她的古琴,《忘忧曲》已是弹得熟稔。
琴声戛然而止,陆萦望着她笑了笑,“喝了。”
这都几月有余,也不见她想起什么,顾青盏既希望她恢复,又害怕她恢复,每日就这样纠心过着,日子也消磨得飞快。
顾青盏又打趣着问:“苦么?”
“没有姐姐喂的糖,苦。”陆萦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说罢低头继续捻着琴弦。
知道陆萦喜欢吃糖以后,顾青盏便在身边时常备着各色的糖点,她正欲去取桂花糖时,心里徒然一惊,这才意识到……“你方才叫我……什么?!”
“姐姐?”陆萦抬头,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脱口而出会这样叫,她晃了晃头,看着顾青盏,“我以前爱叫你……姐姐……是吗?”
“不是……”又是一阵心虚,终是自私,顾青盏在她身畔坐下,替她揉着脑门,“你一直唤我阿盏……今日别想了,待会儿又要头疼。”
原本还有些胀,被她这样一揉舒服极了,陆萦懒得想,闭上眼懒懒道:“还是阿盏好听些……”
顾青盏又想起太医的话,待她脑后的淤血散了,记忆自然会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