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他说完,陆萦淡然望了他一眼,直直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沾了酒渍的朱唇显得愈发明艳。
“果然是刚烈女子。”
眼前一点点模糊,意识一点点褪去,轻罗纱帐亦变得缥缈……
不知几时,陆萦又从旧梦中惊醒,额角汗珠顺着脸颊淌下。
陆萦只觉头晕,揭开金丝锦被欲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竟是合衣躺下,依旧穿着白日那身大红喜袍,房间里也……只剩了她一人,烛台喜烛燃尽,只剩下一丁点儿灯芯,跃动着微光。
“碧落,碧落?”陆萦连叫了几声,并无人应答。
“娘娘有何吩咐?”倏尔传来了开门的吱呀声,一个身着淡紫合襟小袄的女子进来了,手中还掌着灯,陆萦想起来是白日里见过的丫鬟锦桃。
“碧落呢?”对于身份的转换,陆萦一时还是不太适应。
“回娘娘,碧落正在大管家那学习规矩呢,娘娘有事,吩咐奴婢也是一样的。”
“王爷去哪了?”隔着层层纱帐,陆萦问道。
“王爷有急事出去了,让奴婢好生服侍您。”
已是卯时,东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陆萦坐在梳妆铜镜前,默默出神,散落的三千青丝终归被盘成髻,这是女子嫁做人妇的象征,大红嫁衣早已褪了,一身镶金牡丹广袖襦裙却仍是鲜丽,陆萦喜素净,如今看到镜中的自己,竟觉得陌生。
“娘娘,该去清月阁给王妃请安了。”
“嗯。”
廊道悠长,陆萦缓步走过,一点一点去熟悉眼前这陌生环境,清月阁位于王府东南,与陆萦所住的秋水苑有一段距离。
清月阁的二楼是观鱼台,映秋正倚着栏杆朝鱼池里的金丝鲤投撒鱼食,顾青盏袭淡青云纹罗裳,正低头执笔誊抄着佛经,不远处还有一张古琴,琴谱还未合上,依旧能嗅到幽幽檀香,只是这次多了几丝兰草芬芳,方才陆萦经过院子里时,兰花已经开了。
丫鬟早就提前通报了,听到脚步声,顾青盏放下了手中的羊毫软笔,抬头凝望着陆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妹妹来了,可还适应?”
算起来,这是陆萦第三次与她见面,没想到却是以这样尴尬的身份。她的一声“妹妹”竟叫得这么自然,以至于陆萦一时无所适从,盯着顾青盏的双眸半晌,才晃过神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奉上,“给……给姐姐请安。”
说出口时,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艰难,或许是她身上那股人淡如菊的气质,实在是让自己讨厌不起来,偌大的王府,唯一让陆萦不反感的……便是她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你刚入府,若是有什么需要,同我直说便是。”
“陆萦谢过…姐姐。”
嫁进王府的第三天,除了新婚那晚,郑召并未再来秋水苑过夜,于陆萦而言倒是个好兆头,也省得劳神与他斡旋,只是碧落总爱一边梳头一边叹气:“王爷昨夜又去了清月阁。”
陆萦小声责她:“碧落,如今不是在将军府,凡事谨慎些。”
“奴婢只是为小姐…为娘娘不平。”如何不急,这才三天便这般失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碧落想不通,小姐自昏迷后醒来,为什么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我心中有数。”
归宁之后,陆元绍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气色也在慢慢恢复,这大概是陆萦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不管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终究还是改变了,至少弥补了前世对父亲的遗憾。
时间一天天过去,看似波澜不惊。整座王府对陆萦而言,就如同一座冷冰冰的囚牢,哪也去不了,郑召依旧极少来秋水苑,来时也是稍坐片刻就走,若不是每天早上前往清月楼请安,陆萦就快忘了自己的侧妃身份了。
旧时噩梦陆萦仍常常忆起,前世那场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杀戮,时常让她在梦中惊醒,半夜醒来捂着心脏处竟有些隐隐作痛,就仿似真的被人刺伤过一般。
翠竹苍苍,琴声悠扬。陆萦伏在红木案几前写着什么,宣纸上的字迹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她母亲曾是京都第一才女,可到了她这却无半点继承,都怪儿时太过顽皮,现如今想听母亲的教导,也没了机会。
“娘娘,娘娘……出事了!”
“何事这么冒冒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