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头,结结巴巴地道:“厉、厉害极了。”
闻言,许道宣得意非常地挤在了段慈珏与楚玉之间,伸出手指烤火了。
此时,被战果冲昏头脑的许道宣俨然早已忘了,得意忘形是不能够的。
那厢,顶着楚玉目瞪口呆的钦佩目光,薛云深面不改色地将整只熊丢在地上。只听见轰地一声,遭到殃及的火苗一连往上窜高了三寸。
挨在火堆旁边烤火的许道宣,只觉得眉心一热,等他闻到糊味后知后觉地退开身,为时晚矣。
从马车里拿了衣物出来的许长安,一抬头就望见了许道宣光秃秃的额头,好悬没噗的笑出来:“道宣你的眉毛——”
话没能说完,便让始作俑者给拖着了。
“我的眉毛?”
望着远去的两人背影,许道宣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他傻愣愣地抬手往眉间一摸,而后整个人僵住了。
“我的眉毛呢?!”
“喏,”身旁的段慈珏好心地往火苗的方向一指,示意道:“被它舔了。”
搓着手指上焦糊的渣渣,许道宣如遭雷劈。
至于被拖走的许长安,他手里抱着叠刚从马车里拿出来的干净衣物,被薛云深拖着,走得很有些急。
听到许长安呼吸变急促许多,被肩上腥臭的血气熏得快要忍不住的薛云深,放缓了脚步。
“是我太急了,”嫌弃肩上气味的薛云深没回头,语气很是歉意地开了口,“我们走慢些。”
“我没事。”许长安喘着气,言不由衷地否认。
这时候,潺潺的水流声传了过来。
河流寻到了。
许长安松了口气。
越往前走,水流声越大,最终两人在一条如同银炼般的河流岸边停下了脚步。
冬日的月光仿佛含着层霜意,给面前的河流平渡几分了令人牙齿发抖的冰冷。
河水有点浅,但是洗个澡勉强够了。
薛云深不甚满意地打量了几眼,而后在河边寻了块光洁的大石头站定,对着许长安展开了双臂。
放下干净衣物的许长安,走上前,替薛云深宽衣解带。
绛紫色的衣袍褪下,白玉似的皮肤显露出来。
这并不是许长安第一次见到薛云深的身体,却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为情。
大寒的天气,身材匀称的青年,袒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两肩,微微抬高头,方便许长安动作。
狭长的眼睛微动,一瞥一扫间,眸光流转,便是一场唯愿长醉不愿醒的酒醉。
许长安被飞快跳动的心脏催促着,动作迅速地拔光了薛云深。
好在墨王殿下眼下只记得把自己洗干净,并没有注意到许长安的不自然。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许长安看见薛云深扑腾跳进河里后,整个人都凝住了,不由担心地唤了声:“殿下?”
“没、没事。”
死要面子的墨王殿下,宁死也不会承认被水冰到了小王爷。
水太凉,许长安并不肯让薛云深洗太久。
等两人拖拖踏踏地从河边回来,一整日未见的鬼姑娘滕初,也恰好从暂时的安神处飘了出来,好巧不巧地跟薛云深眼睛对了个正着。
“长安有鬼!”
薛云深大叫一声,倏地跳到了许长安身上。
许长安猝不及防之下,猛地被连手带脚地纠缠住,好悬被背过气去。
等好不容易挣脱开,坐在火堆旁的许长安,搂着怀里鹌鹑般哆嗦的墨王殿下,边安抚地拍着,边轻声地哄道:“不怕啊,不怕,乖,不怕……”
薛云深整张脸埋在许长安怀里,时不时发出可疑的呜咽声。
围观了这一切的段慈珏顿了顿,内心觉得十分没眼再看。
“你们感情真好。”
另外一位围观者,滕初托着下巴感慨道。
她一出声,其余几人都将注意力从薛云深身上,转到了她那张比昨夜白上许多的脸上来。
想起白日见到的残杀坑,许长安与怀里的薛云深交换了个目光。
看懂了薛云深眼睛里的含义,许长安轻轻颔了颔首。他转向滕初,斟酌着开了腔:“滕初姑娘,我们白天去带你尸骨的时候,见到了许多其他人的白骨。不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滕初轻声打断了许长安,她转过头来,目光柔柔的,里头半点怨气都没有,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执着。
“我本不想告诉你,小公子,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但是你问了,加之有你身旁的紫衣公子在,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腿伤好些后,你兄长送我回了家,次日他说有要事在身同我道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兄长离开的一整月那日,村子里来了个男人,他自称是渭城大绣坊的管家,说想来挑几位绣娘。”
“男人穿着不俗,又有官府盖章的路引,因此虽然他举止很不讨人喜欢,村长依旧客气地招待了他。”
“蒲公英素来有多子多福的盛誉,那时候我们村子,像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数不数胜。”
“所以在信了那个所谓的大管家之后,他带走了整整二十六位尚未出阁的姑娘。”
说到这里,鬼姑娘声音有些哽咽,只是她身而为鬼,便再不可能流出眼泪了。
被带走的二十六蒲公英姑娘,满怀憧憬,希望能遇到一门好手艺,将来好光耀门楣。
却不想,正是这多子多福的盛誉,给她们带来了一生的噩梦。
“蒲公英的孩子,风一吹就会被吹走。所以他们将我们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里都有不同的男人送进来……无穷无尽。”
“只有怀孕了,才能从那个地方出去,换到另外一间,稍微宽敞点屋子。”
“可是即便是怀了孕,也不过是换来十个月的苟且。十个月后,生完孩子的姑娘,又会被重新扔进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那些生过孩子的姑娘,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的孩子,更加不知道孩子被送往了何处。”
“在那个我们叫做魇的地方,我们不再是人,只是一种工具。”
滕初说完,停了下来,她望着这些从未见过民间疾苦的公子哥们,忽然笑了起来。
“我死而不灭,是因为我在死前将我的孩子送了出去。”
“我想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