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挟制舌头掉出来,模样倒显得比夜晚还有恐怖几分。她似乎意识到这点,连忙将舌头放了回去。
“段公子怎么过来了?”鬼姑娘问。
段慈珏见她没事,略放松了些,嘴里随口道:“待丁大不至,自然要来找找这个丁大。”
鬼姑娘以为段慈珏是在责怪她,当即道了声抱歉。段慈珏本意却并非如此,见她误解也懒得解释,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原地。
“姑娘没事就好,你昨日说想让我们帮你个忙,不知是何事?”听完昨夜情况的许长安问道。
鬼姑娘闻声咬了下嘴唇,忽然一声不吭地,径直跪在了许长安面前。
“姑娘使不得!”许长安想伸手扶她,不料手指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鬼姑娘单手托着下巴,手里还抓着块烂布条,她看着许长安的眼睛,轻声恳求道:“我想请许小公子看在我与你兄长乃是旧识的份上,替我捡回尸骨,带我出万重山。”
许长安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由有些尴尬。但现下并不是什么叙旧说情的好时机,因为许长安发现,随着日光越来越盛,鬼姑娘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了。
“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许长安语气有些焦急。
得到允诺,鬼姑娘神情微松,她摇了摇头,却并不起来。
“从此处过去,约莫半里远,有个大坑,我的尸骨就在那里头。”鬼姑娘道,“我名字叫滕初,小公子若是在一具缺了条胳膊的尸骨脚踝骨上发现这个名字,那便是我了。”
说完,鬼姑娘单手展开了手里的布条。经历风雨而变得脏兮兮的布条上,绣着滕初两字。
将绣字展示给许长安看过后,鬼姑娘托着下巴笑了笑:“白日我不能久留,待久了要魂飞湮灭。许小公子大恩,只能晚上再答谢了。”
鬼姑娘话说完,便如轻风似的闲散在树林间了。背对的许道宣听到这里,悄悄将眼睛睁开条缝,问道:“她走了?”
许长安搂着瑟瑟发抖的薛云深,应了声。
既然答应了鬼姑娘,自然要言出必行。许长安几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前往鬼姑娘口中的大坑。
快到地方了,想了一路依然没想明白的楚玉,忍不住向段慈珏提问道:“恩人,方才听滕初姑娘的话,她似乎是从未离开过万重山,可是我记得鬼魂明明是可以随便飘荡的。”
“我在回春局的时候,听麼麽说过,十五年前皇城里出现那只湿婆鬼,便是从泗水过来的。那既然这样,滕初姑娘为什么不能自己出万重——”
楚玉的话音陡然消散了,显然是已经看清了坑底的情况。
密密麻麻的尸骨摞累在一起,混着前天才下过的冬雨,搅成了一场白骨森森的人命关天。
许长安看了眼,粗略估计下来不少于一百五十人,而且所有尸骨不是缺了条胳膊,便是少了条腿,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怨气这样大,死后不肯化为原形……”跳下去检查了情况,再联想到鬼姑娘的模样,段慈珏当即肯定道,“是残杀坑。”
残杀坑,许长安在学堂时听授课老师讲过。
两国交战,若是俘虏了敌国子民,有些残暴的将军,会下令杀害俘虏,而后随便挖个坑,就地掩埋。这样埋藏累累尸骨的坑,便是残杀坑。
但是万重山既不在两国交界处,也不是边关要塞,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巨大的残杀坑?
“都是蒲公英,没有别的植物。”薛云深看出许长安的欲言又止,解释道。
一百多株蒲公英,简直相当于一场种族残杀了。
“近年来各地官员没有任何关于残杀坑的奏折递交上来,这事要么被官官相护地掩实了,要么就是有权势滔天的官员掺进其中。”许久,薛云深道。
他一旦褪去那些浮于表面的自恋臭美,镌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天潢贵胄的威势便显露无遗,甚至隐隐带着同敬宗皇帝如出一辙般的不怒自威。
抬了抬手,薛云深示意段慈珏将滕初的尸骨带了上来。
许道宣这时候倒不怕了,与楚玉两人摊开遮雨布,裹住了尸骨。
段慈珏握住楚玉的手,借力从坑底跃上来了,尚未站稳,便听见站在身旁的楚玉低呼一声。
段慈珏回过头,看见坑底的白骨,在滕初的尸骨被取走后恢复了原形,变成了横直相错的干草。
回到营地,甚至重新启程后的一路,都是异常安静的,没人再有心思调笑。几位从未出过皇城,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乍然见到一个真正的残杀坑,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下来。
许长安与薛云深坐在马车里,正对坐无言时,忽然听见了一个问题。
“你想当皇后吗?”薛云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