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践踏

    “你被辞退了。”

    刚到公司，张阳就迎来噩耗。

    人事瞥见他衣服上的狗毛，厌恶地扇了扇胖手：“因为你最近的几次工作失误，补偿就别想了。没问题的话，签字吧。”

    什么叫没问题？张阳瞪大了双眼。

    “你很努力，工作干得也不错，本来不应该，可谁让老板最近喜怒无常呢。”人事幽怨地说，“都是被那该死的怪事害的。”

    张阳一愣：宠物暴走？

    半月前，本省以及周边部分地市突发怪事。

    同一天内，许多原本乖巧的宠物，莫名其妙地暴走，不仅想方设法离家，还变得异常凶悍，攻击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类，包括主人。

    网络和媒体争相报道，称之为“宠物暴走事件”。

    一时间人心惶惶，哪怕次日便恢复正常，仍有不少人谈宠色变。

    大量的宠物狗猫被抛弃，又遭到恐慌者追打。

    张阳生在农村，从小到大家里一直养狗，虽然都是普通柴犬，却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些小伙伴的喜爱。

    因此，异变发生后，他共收留了十几条流浪在外的宠物狗，部分被他根据身份标示，寻到故主并成功说服对方接走，可依然还有八条。

    而这些狗，因为数日来各种悲惨经历，心理情绪、身体状况都极其糟糕，几乎个个带伤。

    为了照顾它们，张阳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以至白天状态欠佳，出现了点失误。

    没想到，素来勤勉认真的他，竟会被直接开除。

    而老板突然变得烦躁易怒，恰恰是因为老婆扔掉了他的爱犬。这让张阳哭笑不得，甚至对他都恨不起来。

    跟他解释？换做以前，老板肯定为这善举叫好，还会要走几只狗。

    可现在，只能刺激他更加恼火。

    不少人对待宠物的态度，已经反转。

    就说人事吧，原先多喜欢猫咪的一个女人，现在对小猫小狗深恶痛绝，连带着身上有狗味的张阳都被嫌弃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签字走人。

    失落地回到家中，一只蝴蝶犬欢喜地迎上前来，拼命摆尾。

    这只狗名叫“点点”，原主人也住在这小区，张阳之前就跟它很熟络。

    而其他的狗，虽然看他的眼神已不像初来时那么灰暗，甚至有灵光乍现，却依旧闪躲。

    “对于宠物而言，没有什么痛比抛弃更厉害。”张阳叹了口气，起身去放热水。

    趁着空暇，他不顾身心疲累，不厌其烦地给它们搞完清洁，又逐个换了伤药，重新包扎伤口。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会尽力照顾……”正在安抚它们的张阳，有些说不下去了。

    合租的同学突然回了老家，下季度的房租只能他一个人来付，算下来都有万把块，加上母亲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寄些钱回去，如今又丢了工作……

    这七八条大大小小的狗，各种花销加在一起，竟让他感觉有些难以为继。

    要不，撵出去几个？

    这个想法刚冒头，脚边的金毛突然朝他依偎过来，虽然带着犹豫和试探，但示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张阳心头一软，暗下决心：赶紧找到工作，绝不让它们再度流浪街头。

    他立刻打开笔记本，登上求职网站，找寻目标投递简历。

    转眼中午，又累又饿的他喂完狗，胡乱吃了点泡面，瘫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直到临近傍晚，他才被调皮的点点弄醒。看它上蹿下跳，急于出去的样子，张阳颇为无奈。

    这家伙，简直是翻版“忠犬八公”。

    它的旧主徐婷婷，每天上下班坐车的公交站点，就在旁边公园侧门处。

    从前，它每到这个时间都会从家中溜出，迎接主人，风雨无阻，令人无比羡慕。

    可暴走事件后，徐婷婷借口室友害怕，把点点硬送给了他。而且，再也没来看这只昔日引以为傲的忠犬，哪怕相隔不过数百米。

    更令张阳无奈的是，点点浑然不觉，每天还想着去接她，到点就在窗台上又蹿又跳。

    他住六楼，哪敢大意，只好把门窗全部锁死。

    “咱们先说好，仅此一回。”张阳决定让它如愿一次。

    取了条绳子系上，再用薄毯遮住，便抱着出了门。

    穿过公园，快到侧门的时候，母亲却打来电话。他赶紧调整好情绪，寻了个台阶坐下，嬉笑着接起。

    依旧是那些老生常谈，诸如好好照顾自己，赶紧找女朋友之类的。

    但他此时听起来，却觉得格外暖心，所有的委屈和不快，似乎都被这唠叨冲得无影无踪。

    “张阳，管好你的臭狗！”

    正在享受母爱温情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怒喝。

    张阳飞快地看了下空荡荡的怀里，不禁苦笑。

    点点这家伙，不知何时跑了。

    他赶紧飞快地说：“老妈，我工作顺利，身体倍棒，女朋友也马上追到，总之一切都好。”

    挂断电话，顾不得伤感，急忙去追。

    刚转出公园，就看到了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站台边，因为被围观者指指点点，羞愤交加的徐婷婷飞起一脚，踢向小狗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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