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远时,她们才逐渐放缓了步子,贴着街市上商铺的墙壁向前走动。
只是走着走着她便察觉到身子有些不太对劲。体内那把火突如其来,灼上心头,烧的炽热。
她的指甲扣着墙壁的缝隙,又咬牙挪动了两步,只两步额上便已经落下几滴汗水来,逐渐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开始泛寒颤抖,果然那寒冷刺骨的冷意倏地在胸腔内肆无忌惮的蹿开来,猝不及防。
云若初似是察觉到了她身子不太对劲,也即刻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搀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还想忍着痛向前走,却如何也挪不动脚步了,整个身子似被两股力量生拉硬扯,难以冲破桎梏,却抖动的愈发汹涌,那心尖上的疼痛也更加难以忍耐,脚下一阵虚浮便顺着墙跌了下去。
“鸑鷟!”耳边传来云若初一声惊呼,但刀鸑鷟此刻已无力再去在意更多。
真是可恶!定是那噬魂钉!何时不挑,偏挑此刻发作!
心中不禁咒骂那岳峨眉手段狠毒,难怪顾青城不喜欢她……额上的汗水顺着惨白的面颊滑落,沾湿了鬓角的发丝。她双目紧闭,秀眉紧蹙,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扣住地面,想是太过用力,指尖已是渗了鲜红的血珠,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出一般,仍旧由手指在地面的砂砾上划出刮痕。
云若初见她面色苍白,神色痛苦,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敛过衣袖来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只盼着她能够减轻哪怕一丝痛楚。
风愈发急了,雨雪一点一点聚集,浸湿了她们的衣衫,紧紧地依附着皮肤,不一会儿整个单薄的身子都已经被风雪灌满了寒意,而这对此时本就伤情发作的刀鸑鷟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就这样半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她手脚冰凉僵硬,觉着自己怕是会就此沉沉地睡去,她真的要死在异国他乡吗……她害怕的甚至忘了蜷缩起身子来获取一丝暖意……只觉着头脑越来越昏沉,疲惫如同浪潮般狠狠地打在她瘦小的身子上,双眼不断地耷拉下垂。
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个单薄却不失温暖的怀抱,萦绕着清雅的莲香在鼻息间穿梭往来,她即将在这充满暖意而安稳的念想中熟睡。
但就在那个时候,远处却闪烁起微弱的光亮,她微微提力偏过头去,双眼半闭半开看向光源来的地方,是火把……
火把!这两个字使她陡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咬着银牙,用尽了全身仅有的余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并一把拉扯住云若初的衣裳,而触及地面的那只手却丝毫没有了感觉。
“就在前面!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这话如惊雷般响彻在空荡的街市,他们果然是被派来抓她的,“小心别伤了小姐!”
若初姐姐……刀鸑鷟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眸看向同样讶异而慌乱的云若初,果然任何人都不能轻信……只是她这般究竟有何意义?费尽心思在自己这里取得信任,与自己交易、助自己出逃,怕是早就告知了她的父亲掐算好时辰派人来抓她……
来不及细想。
她慌忙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顾不了此刻何等狼狈,也顾不得此刻身体的不适,她奋力的朝黑夜深处跑去,只要能够甩掉身后那群意图抓住她的那群侍卫。
而云若初也在她身后渐渐遥远。
雨雪落在她的肩头,她的发上,寒意更是自此蔓延开来,愈渐汹涌,不可收拾。
她本就气息不稳,如此一来更是加剧了她身体的负担,没跑两步她便觉着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嘴角边的血渍她也顾不上擦干,只是凭着感觉疾奔。转进一条小巷时,前方如豆的暗黄色的光点进入她的视线里,她仿若看见了生的希望,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到那光明所在之处。
一头栽进了还点着烛火的这家商铺,似乎吓着了商铺中本在谈话的人们,可她哪还能顾及那样多。
此夜无月,幽深无边的暗夜与望不见尽头的天际就要让她陷入绝望,可现在,她微微抬头,眼前是一袭白衣模糊的身影。她虽看不真切,但却由衷的觉着这人隐在光影下的面容是这般柔和,眉眼间竟是归退山林的静意,被围在这烛火下,似乎生出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耳边是掌柜惊呼的声音,眼前是一蓝衣男子惊讶无比的眼神,还有那一袭白衣伸出来扶她的手,一阵药香传入她的鼻腔,是何等的安心,于是她任自己的神思松懈,脑海一片空白,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周遭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隐在光里的白衣男子似乎是整个梦境唯一的色彩。
他在远处,立于一颗梨花树下,素白袍迎着猎凤飞扬,如墨的青丝用缎带轻轻地绑着,倾泻在后背,云淡风轻,端方温良。
她依然看不清他的眉眼,他的面容,但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那首她读过的词。
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