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照理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然而许慕然额头冷汗涔涔,面色泛白,吃力地捂住腹部,身旁还是一脸担忧的母亲:“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停停?”
“……不用,我没什么大事。”她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容,试图让母亲安心些:“不是快到了么?”
私家车坏在了进村的沥青路上,四周无人,父亲打了十几个电话才叫来人帮忙。
许慕然奇怪道:“不是都放假了么,怎么还这么忙?”
母亲笑着看她一眼:“一看你们这些小孩子都不干活的,现在正是种麦子的时候,哪里闲得下来!”
她吐了吐舌头,卖萌地“哦”了一声。
乡下的风景到底是跟钢筋水泥的城市不一样,仅仅只是远眺,便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淳朴与惬意。
高大的树木立于道路两侧,如同静默的士兵,低垂的树桠无声地守护着村子,令人颇为安心。
只等了一会,远处便响起一阵奇怪声响,许慕然定睛一看,居然是台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三人面前,驾驶员从前座上跳下来,热情地捶了一下许父的肩:“许大哥,回来啦!”
“是啊!”许父笑道:“这不是过节么,回来看看爹娘!”他又转头招呼妻子和许慕然:“快过来,在那边站着干什么,上车!”
一上车,许慕然就觉得不好。
乡间小路坑坑洼洼,晃得她盛满早饭的胃恍若被扔入游乐园的大摆锤中摇摇荡荡,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她倚在拖斗边,欲哭无泪。
十分钟后,她实在受不了了,伸过头问驾驶员:“小玉哥,还有多久到村里啊?”对方比她大两个月,她便称他一声“哥”。
王小玉笑呵呵地转过头来,爽朗地道:“很快,还有半小时!”
据许爸爸讲,王小玉是他们家的亲戚,是他的二姑的舅母的儿子的什么什么,许慕然记不清了。但这个说法中有很大的水分,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大家屋后不见屋前见,统统都以亲戚相称,一来二去的,记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慕然望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身高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又想了想他的名字,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名字还是有渊源的:他出生刚刚四五天的时候,突然高烧不退,这对于一个幼弱的婴儿来说十分危险,极有可能致命。
之所以这条小命能捡回来,还是因为他奶奶去山里请神婆来看了他,神婆说他八字太重,将好的坏的一律都赶走,需得起个女孩名字中和一下。他奶奶便毕恭毕敬地照着神婆说的做了,神奇的是,几日过后,王小玉真的退烧了,一路健康平安地长大,连感冒都不多见。
许慕然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以当下的医疗技术,也不一定能确保高烧的初生婴儿被顺利治愈,何况是二十多年之前的偏僻小村庄?
能活到现在,只能说实属命大。
下一秒,她便觉得一阵热流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从腹部向上,经过喉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她缓慢地冲一脸懵逼的三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实在不是故意的。”
一路颠簸,拖拉机终于在许慕然将胃里的早饭都吐干净之前到达了村子。
自许慕然上大学之后,就没再回过老家,一是因为许家人丁不太兴旺,儿女们长大后都一个个离开了村子,去了别的城市发展,家里没人气儿,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二是因为早就把老人接到了身边,各方面都比住在老家时便利得多,久而久之,老房子便渐渐荒了。
这几年老人的身体情况一日比一日好,又恰逢村里提出分地,自家能拿到的份额还不小,便生出了回老家住的心思。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生于斯长于斯,对老家的感情自然比较浓厚。
几个儿女商量过,觉得此事可行,就凑了点钱将老房子修缮一通,一切都打点好后,便将老人接了回来。
许慕然跟在父母的背后走着,一路看着眼前说熟悉又不熟悉的景象,心下感慨万千。
仅仅几年,村里的土房子便已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两层的红砖小高楼,远远望去跟富人区的别墅也没什么两样。她儿时在此的玩耍痕迹被一并抹去,统统被掩在了这一堵堵墙后头。
奶奶从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儿子儿媳和孙女,惊喜地迎上前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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