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时候,她才觉得好像是有些不对劲……等等。
她并不记得自己出门之前在床边放过一杯水,这也不可能是赵祎干的——她上次来自己家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最近爱用哪套杯子,就算她知道,难道还能正正好好地挑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只?
许慕然视线停在那只最近正在被宠幸的橙红色陶瓷牛奶杯上,这是她在上个月逛淘宝时从偶然发现的一家手作陶瓷店里买的,到货之后便爱不释手。就算不喝水,因为颜色鲜亮,放在屋子里当个摆设也不错。
最近一次在家里有外人的时候用它,也就是在周磬来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许慕然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她划开手机锁屏,点进微信,右手拇指在“周磬”二字上悬停许久,最后却没有按下。
许慕然踌躇了一下,打开通讯录,给周磬打了个电话。
问题么,还是要当面说才清楚。
周磬正支着额看书,忽地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她抬眼一看来电的名字,心情极好地接起来:“慕然?”
“周老师,”许慕然的声音听上去很清醒:“现在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沉默了一下,“昨天晚上,蓝夜酒吧,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她没有问为什么周磬会十分巧合地出现在哪里,毕竟没有任何可行的解释,而且——
这并不重要。
“是我,”周磬有些意外于她语气中的严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宿醉加上心累,给她一根杠杆,可以敲碎整个地球。
然而许慕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带过:“我还好,谢谢关心。对了,我床头旁边的水,也是你帮我倒的么?”
“是,”周磬越来越觉得今天的许慕然很反常,她合上手中的书,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许慕然很久都没说话。有那么十几秒,周磬甚至都觉得自己这边的信号都出了问题,她反复地将手机拿离耳边来检查通话是否还存在,她不想挂断重拨,只是在有些神经质地等待。
所幸过了一会,许慕然终于出了声:“周磬。”
她停了停,又再度开口,话音里带着点摸不着边的困惑:“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对我?”
周磬的心猛地一抖,满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她发现了,发现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想法。
她从来不想当个好好女士四处分享关心,她想,只爱一个人就已经占尽了她所有心思,随地撒网从来就不是她的爱好。
如果可以,我从来不想当你的朋友。
她并没有曾经想象中的放松或者释然,将那些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恐惧。
她害怕许慕然发现自己的动机不纯。
周磬清了清嗓子:“慕然,你听我说……”
一瞬间好像整本新华字典都在脑中翻过,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去描述她现在心中所想。
她将那些车轱辘话在肚中反复琢磨了千万遍,临到关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中的弦倏然绷紧到极致,只要再压上一根稻草,便有随时断裂的危险。
“算了,”许慕然无奈地笑了笑,“这辈子你是来报恩的吧。”
猛然间听到她说俏皮话,周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上辈子你欠我太多还不起,只好等到来世,一桩一桩慢慢还。”
轮回啊,周磬无意识地弯了弯唇,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从一开始的遇见,到后来并不是刻意为之的碰面,就连她这个无神论者都觉得神奇,怎么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只有你入得了我的眼。
“说起来,”许慕然又问道:“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昨天跟你说我看好了一件大衣,拿不定主意买哪个颜色,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这周末……
周磬迅速合计了一下,有些遗憾地回答她:“不行,这周末我要出差。”
“哦,”许慕然应了一句,“去哪里?”
“去江市,有个学术上面的会要开。”
“嗯。”
此后二人无话,能在话筒里听见的只有对方的呼吸。
周磬正在想用什么来结束这难捱的沉默,就听见许慕然轻轻说:“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去逛街。”
她尾音如同一片长羽,优柔地划过周磬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