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非常显而易见的原因,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去饭厅吃早饭时,安有些担心地问我:“Patrick,你没事吧?”
我摇头笑笑:“没事,安。”
“你确定吗?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她美丽的蓝色眸子温柔地看着我,眼角上细密的鱼尾纹聚集起了微小的丘壑。
“我确定我很好,安。谢谢你的关心。”
她不再坚持,只是叮嘱我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记得随时找她寻求帮助。
我再次道谢,草草用完早饭,背上书包,出门去了。
安是我的房东太太。说是房东,其实更确切的说法是“住家”(homestay)。
那时还是2006年的夏天,我正在加拿大温哥华西蒙菲莎大学读书。在北美很多有名校的城市里,会有当地居民向学校方申请,愿意接纳一些外地学生一起生活。当然,学生需要每月支付一定的费用。
和普通的租客房东之间的关系不同,住家家庭会接纳住在家里的学生,融入他们的生活。通常两者之间的关系会更为紧密。住家会在生活上对学生多有照顾,而学校方面也会对学生在住家的生活状态随机进行监督,保障住家的质量和学生的权益。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有很多“住家”,尤其是华人家庭,通常仅仅是想赚个房租而已。在我和其他的大陆留学生的交流中,“住家”不好,几乎是普遍的观感。比较常见的问题有晚饭量太少吃不饱,厕所卫生间限时使用,晚上太晚回来大门会被反锁,态度刻薄等等等等。
每当和人聊起这个话题时,我都由衷感到庆幸,因为我的“住家”,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家庭。
说是家庭,其实只有一对老夫妇。丈夫叫约翰(John),72岁,186cm,身体健壮,满头银发,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即便在这个年纪上依然是个高大帅气的老头。妻子叫安(Anne),62岁,165cm,是个金发的苏格兰女人,脸上永远甜甜地笑着,我看过她20岁时的照片,并且为此专门发明了一个四字成语,美绝人寰。
约翰和安都是再婚,他们一共有四个子女,都已经成年,开始独立生活。老俩口或许是感到有些寂寞,便向当地的两所大学SFU(西蒙菲莎大学)和UBC(哥伦比亚大学)递交了成为住家的申请。于是我在学校的住家信息公告栏上看到了约翰留下的电话,并藉此搬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无人承欢膝下的缘故,约翰和安对我简直是视如己出,安一度曾开玩笑说要收我做干儿子,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移民了。他们的四个子女不时会来吃饭,渐渐也和我熟络了起来。
约翰和安的屋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据说是约翰的父亲留下来的。屋子分为上下两层,使用面积大概在300平米,除此之外,屋子的前后还各有100平米的前后院。前院是一片草坪,没有围栏,一直延伸到马路边上,约翰每天黄昏时都会用专门用来浇草坪的浇水器灌溉,并且把草皮修剪地很齐整,然后在晚饭时很傲娇地用平淡的口气点评附近邻居们疏于打理而略显杂乱的前院草坪。
屋子的后花园也是一片草坪,约翰对这里打理得就不那么勤快了,所以粗粗看去有点杂草丛生的感觉,草坪边上开辟了一块块小小的田圃,约翰用来种植一些瓜果蔬菜,采摘下来后洗一洗,就成了晚餐桌上的蔬菜沙拉。后花园整个是用围栏围起来的,在最最角落里的那个围栏木桩上,当时年仅19岁的我,曾出于好玩偷偷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是英文名字,其实也就是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母。顺带一提,我的英文名字叫做Patrick(帕特里克),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小拍。至于中文名字就不提了,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我把整个故事都写出来后,也担心你们会人肉我不是?
在我坐在这里敲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回国参加工作好几年了,整个后花园和那些奇幻瑰丽而波澜壮阔的故事,已经都随风消散。我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那些故事的人。而今天,我突然觉得有必要把这些故事写下来,分享给更多人听。
因为有那样一个世界,它真实存在过,并且依然存在着。
不过,2006年6月2日的上午,那个还在学校上着课的我,还没有意识到洪荒世界和后花园的秘密。
我坐在学校Image-theater那能够容纳600人的大教室的后排,看着前方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对着大屏幕上的幻灯片眉飞色舞。
教室里人远没有坐满,summer学期本身人就少,这种凌晨8点钟的大课,来的人就更少了。在稀稀拉拉的一百多个听课学生里,还有一多半在走神,没办法,《量子物理初步》在所有基础课程里的不受待见程度是名列前茅的。
我并非物理系的学生,而是属于和物理学八竿子打不着的商学院。虽然加拿大的大学在课程选修上的自由度非常高,但出于实用角度考虑,商科学生都会兼修经济学,也有很多会选择哲学、心理学或者统计学,但是选修物理学,尤其不是100-level的《基础物理》,而是200-level的《量子物理初步》,完完全全是出于我个人的兴趣。
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找工作和父母期望等因素,当时刚刚被《三体》惊艳了的我,很可能就进了物理系,然后走上了理论物理研究的不归路。
然而眼下,我却少见地成为了那一多半走神的学生之一。
因为我一直在回忆那个梦。
那个长达三个月的梦。
那个梦里的世界,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细腻,我甚至能回想起英招羽毛的触感,还有小蛙鳞片的轮廓。更别提诛仙剑刺进身体时,那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逼真的梦吗?
更何况......
我看了一眼课桌上,在摊开的教科书《量子物理简介》旁边,那本同样摊开的《洛书》。
这本书前前后后已经被我翻了好多遍,空无一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烦意乱地翻着课本,无意中翻到了第十二章《量子宇宙学简介》,里面的关于量子宇宙学说的几个终极推论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一,世上有无数个平行宇宙。
第二,有可能存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宇宙。
第三,宇宙之间会发生碰撞,有几率产生能连结两个宇宙的虫洞。
或许,洪荒世界就是某一个平行宇宙?所谓天地初开,就是这个宇宙刚刚形成?形成过程中,和我们所在的宇宙发生碰撞,产生了虫洞?
但若是如此,我怎会去而复返?又怎会死而复生?
一下课,所有学生如同解放了一样一哄而散,而我逆着稀疏的人流,向着老教授走去,我需要和他谈谈,确认我的想法,解答我的疑惑。
我走到他的面前,老教授拨开眼镜看了我一眼。
“有问题吗?”
“嗯,关于量子宇宙学......”
“量子宇宙学?那是第十二章的内容啊,你已经预习了吗?”老教授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来我办公室吧。”
这个老教授全名叫Peter·Kennedy(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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