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受近般惶然呢喃,“周,周副将……呀……”
周煜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他瞥了眼英子,局促了一下,将气息平复,复又向马车内鲛绡纱下半掩的女子身影看去,再次肃然问道:“夫人,您可还好?”
阳光昭昭,正是明媚。
清瘦挺拔的身影在阳光笼罩中投下一片暗影,神色不清,五官模糊,却不难从这寥寥一语中听出关切,父亲自小教诲风光霁月为上,存了私心的自己比之拳拳忠于魏康、亦受之托忠于自己的浩然正气之人,到了唇间的话不由微微一顿,孔颜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不再言语身体不适,只是说道:“前面东南方向有个三进小庄是我的陪嫁庄子,我想过去休息。”话虽不提及,却半倚在车壁上,显然带出几分虚弱之态。
周煜闻声领命,掷地有声,“是!属下立即安排。”
孔颜满意点头,却不及客气道句有劳,只听周煜霍然又道:“二爷除命我等护夫人与小公子平安外,期间无论事之大小一律听从夫人派遣。”语气一板一眼,却透着绝对的恭敬,“所以,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属下!”
言罢驾马而去,稍时一道洪亮的男声响彻辽阔沙地,“夫人身体不适,即刻前往东南方别庄休憩!”
声音久久不散,在风沙中飘荡。
马车缓缓驶动,英子喜上眉梢,“果然如夫人说的,周副将即使发现有异,也会相助夫人的!”
望着大松了一口气的英子,孔颜却是一默,耳畔犹自回响着周煜适才所言。
无论事之大小一律听从……
她闭上眼睛,如果魏康知道她用他留下的人手放弃了一个极好的机会,魏康可会……不及深思,已然摇头打断,只听周煜在车外道:“夫人,别庄到了。”
如此,事定。
南郊外的一座小小的三进别庄,犹如铁桶一般被周煜辖下百名铁甲护卫里里外外驻守着。
看着大白日猛地被关上的厅堂大门,一袭天青色曳地披风的孔欣终是忍不住脸色微变,双手下意识地牢牢护住披风下的便便大腹,勉强笑道:“二嫂,怎么将厅堂的门关了,一会儿大夫还要来呢,我去让周副将把门开了罢!”一面说一面已是向外走去。
孔颜看着强颜欢笑的孔欣,她不明白事已至此,孔欣为何还能如此装作不知?
不过此次已是违心相帮,她却是不愿再虚以蛇委,孔颜泰然入坐厅上,也不理会孔欣,直接吩咐英子道:“四夫人要临盆了,你扶四夫人去西里间生产,我会在外坐镇,一直到今夜子时四夫人平安生产。”
英子领命,走到孔欣身边欠身一礼,“西内间已布置好产房了,稳婆和乳娘也已备齐,四夫人尽管放心生产和坐月子。”
又是产房已备,又是子时生产,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之行,孔颜分明是早已谋算!
昨日让张大夫人强行诊脉的不安终是成真,孔欣不禁倒退一步,一把抓住身边的大丫头香芹,脸上阵阵惨白,仿佛大受了打击道:“大姐,我是信你才不顾身怀六甲出行,可你怎么能……我腹中的孩子也是大姐的嫡亲侄儿呀,您于心何忍!”说到后来,红菱似得唇瓣已几欲咬破,哽咽的声音终于从中溢出。
多么一副楚楚可怜的俏佳人模样,纤纤柔弱之态让人望之生怜,却终于在柔顺外表下露出了利爪来。
说来竟是好笑,过去十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从来不知孔欣可以做到如此,是印象中那个娇蛮的孔家嫡幼女是本就如此,还是怎么变成这样?
好奇不解一霎闪过脑海,却太过短暂,也不值一提了,孔颜看向孔欣道:“行了,你我之间这些虚话就免了罢。”心中本因周煜的话有些心烦意乱,此时早不愿与孔欣多做纠缠,“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愿今日在此临盆?”
孔欣默默低头,轻轻地抚着腹中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一轮似月牙的眸中温柔、不舍、慈爱……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种种逐一划过,却最终只在眼中化作一片冰冷,她感到滚滚的泪从脸颊划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哭泣道:“大姐,你当我想孕期怀孕么?你知道三爷有多久没看过我了么……不能,我不能让孩子不明不白地在乡野出生啊!我的孩子才是魏家三房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呀!”说着,孔欣缓步上前,狼狈地以膝跪地,苦苦哀求道:“大姐,只有你,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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