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醒过来,还是以这种神诡的方式——旧日的宫殿,旧日的侍人,甚至连自己都是旧日模样:瘦小的身体,还未长开的五官,仍带着童稚的声音,这分明是自己幼时的身体。
无涯阁的师傅们从小教导他们“子不语怪力乱神”,后来的太子太傅也向来反对求神信佛之事,容景玹却不知该如何看待自己目前的状态。难道是庄周入梦?可满身酸痛又不像梦境。还是说自己过往遭遇才是大梦一场?不,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一言一行每一处细节都如此清晰,又怎么可能是梦!
不等容景玹想明白,身边一个小太监大叫起来:“主子,主子你醒了!快,快来人啊,主子醒了!”
呼拉拉拥过来一群人,把床前围了个严实,又来了一位老太医给他把脉。容景玹认得他,这是当年的太医院副判朱明山,听说医术了得,可惜后来因卷入后宫争斗被诛。
朱明山把过脉又看了容景玹眼底,对众人道:“五殿下这是心事郁结、疲损伤体,现已无大碍。只要小心调养,再吃几贴汤药,自会慢慢好起来。”太监宫女们闻言纷纷面露喜色,一直守在床前的贴身太监福全指了个小太监跟着太医去拿药,又指派了一名宫女去凤仪宫报信,这才笑容满面地来看容景玹:“主子,你可醒了。奴婢让人备了清粥,太医说你昏睡时长,起了也不能吃大味儿的东西,只有先用粥水垫补垫补,等明日身上好些了,才能进主食。”
容景玹看着福全笑得高兴,心里五味杂陈。就是这么个太监,从他小时便跟着伺候,跟了一辈子。到最后自己被囚宗正院再无一人关心,也只有他还想方设法进来看看,偷摸着送点肉食汤水给自己补养。直到自己被囚的第四年,他重病将死,都还掂记着拿最后一点儿银子给自己买了件棉衣过冬。
“福全……”
“哎,主子,主子你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奴婢去把朱太医唤回来!”
“不,不用,只是眼迷了。”
容景玹紧紧抓住福全的手,看着这个此时尚还年轻的太监,终是下定决心:无论他是怎么回来的,既然重回此世,哪怕是为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太监呢,自己也要好好地再活一回,必不让他像前世那样,落得个凄苦而亡的下场。
“福全,我们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