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后,即便是匈奴,都没有让他吃过这样大的一个亏。
叫他吃过亏的人,他可是要千倍万倍地还回去的!
杜昆举起了长刀,朝他最痛恨的卫远砍去,而此刻的卫远,应对其他人都来不及,自然没有注意到杜昆那致命一击——因此当他感知到肩上痛楚时,他疑惑地扭回头来,正对上朗云那张微微带着笑意的脸。
“朗云……”不可一世的少年终是有了些惊惶的神色,他看见血从朗云的嘴里涌出来,竟是止也止不住。
——在最后一刻,朗云飞身上前,挡在卫远的身前,杜昆那刀砍得是那么重,他一刀劈下来时,将朗云的身体几乎劈成两半,刀尖甚至穿过了朗云的胸膛,刺进了卫远的肩头。
朗云的鲜血融进了他的伤口中,那血液仿佛是毒药,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心脏如此痛过。
“朗云,朗云……”少年五官扭曲,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他的手抚上朗云的脸颊,那脸颊的轮廓,眉眼的形状他都是那么熟悉,但他却感觉到对方的皮肤正在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既然选择留下来,他们便有战死的觉悟,但面对至亲的人就死在自己眼前,即便是有了这个觉悟,卫远还是做不到坦然接受。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身体已是支离破碎的少年怀抱着弟弟,奋力从喉头中梗咽出几个字,尔后杜昆将长刀一抽,只听得“次啦啦”的一阵刀锋摩擦着骨头的声音,接着鲜血从朗云的脖后迸溅而出。
卫远只感觉抱着他背脊的手濡湿,“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朗云从他的手中软软滑落下去,犹如一个被剔去支架的玩偶。
他一直无条件地保护着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弟弟,从关外一路到关内,再到烨城。曾经他拉着卫远的手从一片火海的流民营地中逃出来,幼小的他亲眼目睹了母亲被奸杀,父亲被活活烧死的惨剧。
他认为自此之后,经历了大悲的他便会心如磐石,但最终,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还是留给一个叫卫远的弟弟。
随着血液流尽,朗云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朗云,朗云?”卫远先是机械地摇了摇他,再是探到他的鼻息下,片刻后,卫远的眼神化为一滩死水,他瞬间卸下了一切防备,双膝跪地,抱着朗云的尸体,疯了一般大声哭号着,“朗云,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啊!不要,不要啊……”
杜昆看着已经疯狂了的卫远,微微一笑,心中抑郁着的不快终于一消而散,他深呼一口气,尔后又举起了那架尽是鲜血的长刀,缓缓向卫远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响起几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一股巨大灼人的热浪将他狠狠推下马匹!
“谁丢的火药?!”杜昆摔在地上灰头土脸,他愤怒一吼,今日的计划接二连三叫人打断,几乎叫他气炸了心肺。
爆炸激起了阵阵滚烫的浓烟,不少马匹被巨响一震,受惊地四散开来,而就在众人极力控制着马匹的时候,一单骑从浓烟滚滚处哒哒而来!
“走!”那策马人是个矫健的少年,在迅速奔过来的时候,他认准了卫远,一弯腰,他提起卫远的腰带,将卫远放于自己身后,尔后他奋力一扬马鞭,又迅速离去!
在经过杜昆之时,他一侧脸,轻蔑地撇了杜昆一眼。
来人骑术高超,武艺出众,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又甩下几包火药,只听“砰砰”乱炸的声响,那人在浓烟滚滚中带这卫远张扬而去。
“程照生!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千刀万剐!”杜昆暴怒,握拳朝地面就是狠狠一锤!
在远远甩开杜昆的人后,照生看了一眼因伤势过重而昏厥过去的卫远,又看了一眼城门——在那里,巨大的城门正在被缓缓开启。
号称“铁城”的耀州终是抵挡不住内部的腐蚀,被攻破了。
拥有再是尽职的守军,再是精良的火药,再是坚固的城池,都抵挡不住那几百内贼的摧残。
这想来当真是讽刺。
照生转回头去,朝耀州军营的方向奔去。
而在他身后,从未开启过的耀州的城门已经被完全打开,城外嗜血的魔鬼疯狂地涌进来,将鹤骑以及一干守兵的尸体踏得粉碎。
烽火狼烟,旌旗折倒。
空气中隐约渗透一股子铁锈味——那是匈奴的屠刀和守兵鲜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