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是民间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这一天,也是宫中热闹忙碌的一天,按惯例,搬出越冬的花树草木,收拾园圃亭榭。皇帝则会凌驾回龙观,观赏海棠花开的盛况。
宫中也是开放的一天,宫中的宝眷内臣纷纷换上自己喜欢的衣裙,带上心仪的钗环,摇着婀娜的身姿,穿插在花亭玉榭,鳞次栉比的楼阁中,徜徉在繁花似景的花海里。五彩的纱绢,一条条地扎在花枝绿树之上,春风拂来花红柳绿,光彩迷离,众人欲醉。
清宁宫,今天也是分外地热闹。
孙太后一身紫红色的花绣长襟,坐在正中的凤椅之上,广袖子和长襟上金线织就的凤凰戏牡丹的花纹,随着孙太后的晃动,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光华流彩。钗环银钿,凤凰点头的流珠交映着那细腻而光洁的脸,高贵而端庄。
万贞儿一袭淡绿色的衣裙,全身上下全无多余的钗环发饰,仅用一支白玉菊花簪子钭插在高高绾起的髻上,淡妆素颜,清丽淡雅,她站在孙皇后的身侧,带着淡淡笑容,徐徐地给太后摇着虫扇。
凤椅下方的两侧端坐着英宗的钱皇后,赵婕妤,张美人,—众妃嫔。众妃们各个争先,人人卖巧,钗环耀眼,莺莺燕燕,笑语喧哗。
钱皇后看着为孙太后打扇子的贞儿,满脸含着笑容,对太后说:“母后,今天这样高兴,不如让贞儿姑娘给太后弹奏一曲,贞儿的琵琶在后宫也算是一绝,顺便也让儿臣们饱一下耳福!”
太后看了一眼身旁伺候的贞儿,眼中荡着一丝的柔情:“这丫头生性要强,做什么都要争个好,贞儿,那你就弹一曲喜庆的给大家助个兴吧!”
贞儿答应着,缓缓走向大厅的当中,微施一礼,接过宫女捧着的琵琶,坐在金丝楠木椅之上,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都集中在绿衣飘飘的贞儿身上。
贞儿轻舒手指,一曲《雀回巢》的南曲,从纤纤玉指中飘逸而出:流彩的夕阳下,一群喜鹊,在梅林中腾飞争鸣,好似与梅花争相报春,时而静谧,如空涧回音,时而高亢,欢呼跳跃。转时一群群鸟儿归林,雏雀儿的鸣叫在弦音之上舒舒跳出,似乎在呼唤自己的母亲,惟妙惟肖。
正当大家屏气静听之时,“皇奶奶,安。”一声童稚的儿音打破了静谧的沉静,原来是周妃带着英宗的长子赶过来凑热闹。
英宗的长子小见浚一岁多了,圆圆的粉嘟嘟的小脸,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到站在木椅旁还未放下手中琵琶的贞儿,不等娘亲抱着向太后请安,就从保姆的怀中伸出两只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姑姑抱抱,抱抱。”贞儿用眼睛轻轻扫过太后,然后把琵琶递给身旁的宫女,伸手抱过小浚儿。
小浚儿搂着贞儿的脖子,用红红的小嘴,啃了一下贞儿白皙的脸颊,又伸着自己的小脸说;“姑姑,亲!”贞儿在浚儿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小浚儿大张着小嘴发出了“啊”的满意之声,周围的人一看也都笑了起来。
太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金凤点珠的流苏,在额前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太后看着贞儿怀中的小浚儿:“这小东西,你也知道喜欢俊俏的丫头,看来咱们都老了,啊!连抱一下都不让了。”
钱皇后忙接了过来:,“太后一点儿也不老,其实是您的孙儿心疼您,怕您累着了。”
众人也都纷纷凑趣儿,
周妃莞尔一笑:“太后,浚儿这么喜欢贞儿,怕是他们有缘分,今儿,儿臣就替浚儿讨个赏,求太后把贞儿赏给浚儿吧,”
太后一听,假装绷着脸:”哀家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的丫头,事事处处替哀家想着办着,不知让哀家少操了多少心,等到浚儿长大了,还是那么喜欢贞儿,就赏给他。”
众人听太后如此一说又笑了起来,贞儿一身淡绿的裙装,如出水芙蓉般,在众人的谈笑中,一抹红晕染上了脸颊更加娇艳清丽。
各宫的妃嫔相继赶来,一直热闹到下午才各自散去。
天刚刚向黑,紫禁城已是灯火辉煌的世界。
这时小太监进来禀奏,长安宫靜慈仙师身体抱恙。正在与贞儿灯下对弈的太后,听到禀报后,抬头不经意地问贞儿:
“皇上,今天好像还是折了长春宫的角,赵婕妤待寝。”
“是的,太后。”贞儿回答着。
“已经有四五天了吧!这可不行。皇帝不能以自己的好恶行事,虽说这是皇上的私事,但处置不当,往小处说,引起妃嫔的不和,往大处想,影响皇家开枝蔓叶。皇后贤慧,周妃乖巧,这几年后宫倒也祥和,不能让哪个妃嫔专宠搅乱后宫。贞儿,明天皇帝请安时,你提醒哀家一下,顺便让赵婕妤来清宁宫请安。”
“是,太后。”
太后说到这儿,稍微想了一下说:“贞儿,梳妆,哀家去长安宫走走。”
八盏红纱灯,在前面开道,四盏香炉紧随其后,香风习习,轻轻袅绕。八人抬着步辇,整齐划一地向前移动着,黄盖翠羽富丽华彩。贞儿手里捧着装奁与几位提香壶拿手香帕的宫女紧跟其后。
长安宫位于皇家西苑的东南角,沿着琉璃罩着的朱碧宫墙,随着长长御街的铺陈,走过一个又一个通往诸多宫殿的岔口,路过一道道朱红大门,流光异彩,笙歌箫舞渐渐地抛在身后。风的流动,林涛的低吼渐渐灌入耳畔,含着水汽的夜风,让人感到身上传来了一阵一阵冷意,抬眼望去,在前面森森的树影婆娑中,隐隐绰绰一对黄纱灯笼闪出的点点光亮,意味着前面还有人居住。
太后的坐辇缓缓地停在了昏光闪闪的石阶前。
长安宫宫门半掩,彩漆剥落,铜钉锈迹,在灯光下几乎看不清它原有的色彩。走进破败的宫门,一阵阴湿之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野草腐败的气息,孙太后微微皱眉,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灰暗的庭院,禀退了左右的宫人,把手搭在了贞儿的胳膊上,缓缓向里走去。
长夜冷巷,窗外淡淡的月光映着窗帘之上,幽暗的灯光照着静慈先师模糊的容颜,一片凄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软帘里传出含着无限的幽怨,真是如哀如慕,如泣如诉,比猿啼三峡还要唏凄,让人听之顿生悲念。
“姐姐,何苦如此悲伤?姐姐的身体要紧,妹妹来看你了”。
孙太后一边从贞儿打起的软帘下慢慢走进,满面笑容劝慰着。
孤灯摇曳下,孙太后花钗凤冠,真红的大袖衣,青底金丝绣的五彩的披肩,衬托着饱如满月的脸庞,端庄高贵。那不经意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显出不着痕迹的傲慢和自信。而榻上纤瘦的人儿,如败花枯叶,灰衣,灰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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