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三从四德里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故而受娘家虐待、在嫁入婆家后和娘家断绝往来的恶人大有人在。但是她们都觉得,宝钗若能做到这份儿上,早也便不受这些苦楚了。一时之间,众人心头颇为沉重。
眼见陷入僵局,宝钗忙笑道:“我不过是这么一提。真个要嫁时,总要试探过冯家的意思才好。我虽想着花几个银子买个平安,但人家却未必肯呢。更何况,我家里的事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总要一件一件安置妥当,我才好使这金蝉脱壳的法子。”
姚静忙问何事,宝钗就板着手指笑着说:“头一桩自然是咱们女儿谷的事情,此事人手、财力缺一不可,我算来算去,总也要等着海上生意的第一笔银子到手,才好有钱买房置地,光有了银子还不成,若是没有上头的旨意,早晚得被当做邪教一锅端了,岂不可惜?”
众人不防她内外交困到了这份上,心中想得居然还是女儿谷的事情,不觉深感诧异。
宝钗又道:“第二桩却是我身边这些女孩们的终身大事。我受母兄逼迫,纵使将来嫁时,只怕也不能称心遂意,难道竟让这些女孩们跟着我受苦不成?少不得早早发嫁了,都聘到正经人家里,我才好放心。”
这也是宝钗之所以不愿意嫁到韩家去的原因之一。韩家锦乡侯的府第,陪嫁丫鬟、陪房什么的一个都不能少,一大群人的性命荣辱都系于她一身,偏偏她已是心神疲惫,无力思虑,岂不是害了这些忠心耿耿的丫鬟和仆人?
宝钗这话却是将莺儿、香菱等人全都包括进去了,故而以莺儿平常那么喜欢聒噪的,此时却也不好多说,惟小红笑着说道:“说起此事来,姑娘但请放心,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再也错不了的。我此时倒有一桩喜事要说与姑娘听,只怕香菱姐姐害羞,不叫我说呢。”
小红自跟随宝钗以来,宝钗命她专门负责外头的传话以及同贾芸园子的花木工程对接之事,已是存了撮合她和贾芸的意思。小红自己也知道,感念宝钗的恩情之余,办事自然更加尽心。故而小红自己是不愁归宿的。
只是香菱却与小红不同,一来和宝钗渊源更深,情分非比寻常,二来香菱又是那般娇怯怯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宝钗只恐她更是受不起风吹雨打,故而越发挂怀她的终身。
宝钗听闻小红这般说,便知必有缘故,忙问道:“这是怎么说,可要细细说与我听听。”
香菱早红了脸,一言不发地低头弄衣角,这边小红和莺儿争先恐后,将香菱的巧遇一一道出。
原来,前些时香菱在外头,和姚静合伙开了一家食肆,生意虽不算十分红火,却也是有声有色,每日里都有些银钱进账。其中的黄金丝诸物更是食肆的一绝。香菱起初的时候还常在食肆里进进出出,后来赚了钱,雇了几个能干的伙计,自个儿只在后头忙碌。
忽有一日,伙计揽下一宗活计,说是有户年轻的公子,其母病入膏肓,只怕是不能好了,因那公子知道他母亲酷爱吃黄金丝,如今特地下了定金,求食肆里按了日子每日送一锅黄金丝去。
“原本这送黄金丝的活计,也是和香菱不相干的。只不过有一日铺子里少了人手,香菱就想着路也不远,况且她这些日子也是常在外头走熟了的,故而自己送了去。这一送可不得了,不知道是投了谁的缘法,前世里烧了多少香,才有这般的际遇。先是见了那老夫人,老夫人病得都糊涂了,待她却好,因听说这黄金丝是她亲手做的,拉着她的手话了半天家常。其后又见了那位公子,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看对眼了。”小红抿嘴笑道,笑容里也不乏羡慕之意。
小红和贾芸虽然两人眉来眼去,私相授受,已是有一段时日,奈何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身份有别,还不知道要经多少磨难,香菱不声不响的,原先小红自己都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如今却是走到小红前面去了。
“说起来,此事也有我的功劳。”姚静此时面有得色道,“起先众人皆说那位公子的母亲病入膏肓,只怕是活不成了。连那位公子,也是如是想,故而才不再遵从什么忌口,给病人吃黄金丝。只是香菱这一和他们搭上话,不免就提起我来。他们知道京城里竟有我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高人,忙不迭请了去。也亏是我去了,否则只怕他母亲黄泉路上也要做个冤死鬼呢。正经的寒症拿热症的方子来治,可不是越治越是半截脖子被土埋呗。”
“因了这个缘故,那户人家更是拿香菱当救命恩人一般看待,都说她八字好,有旺夫运,这才能寻到好大夫,把人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故而他家里也很是乐见其成这门亲事。前几天邵公子的娘还托人到我这里打探呢,我只说,香菱的事情,都是薛家大小姐拍板的,他们哪里敢为了这些事烦薛家小姐,又再三求恳托我问了。”刘姥姥也在一旁笑道。
宝钗估摸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那户人家是姓邵了。她先看了香菱一眼,见香菱早羞得只敢盯住自己的脚尖看,度其形容,显是愿意的。
宝钗想了一想,就问道:“这姓邵的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说起这个,姚静脸上得意之色尽敛,又开始愤愤不平:“就是这户人家的门第太差了。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香菱若嫁过去,只怕连个丫鬟服侍都没有。平日的吃穿用度,只怕还要自己贴银子呢。”
香菱此时却小声说道:“这又有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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