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贾母这一番话,固然有当众挤兑薛姨妈,嘲笑王夫人枉费一番心机的意思,但言语里确也有公允之处。
倘若薛姨妈肯静下心来细想,说不定也能体味这一番话里的弦外之音,做出对自家女儿、甚至是薛家更好的选择。
但是此时薛姨妈满脑子都在想着贾母往她院子里安插了耳目,只觉得贾母当众提起宝钗亲事,让王夫人和自己下不来台,心中恼怒不已,又担心王夫人因为这个迁怒到自己头上,正是一颗心乱糟糟一团,哪里肯把事情往好处想?
此时薛姨妈见周围一干人都拿眼睛看自己,慌忙向姐姐王夫人表忠心,勉强笑着说道:“这倒是奇了,老太太连宝丫头被人提亲的事情都晓得,如何不晓得那官媒说话不检点,言语里冲撞了我们薛家先祖。若是冲撞了别人倒也没什么,可是这般却是有些过了。没奈何,我叫人打了她一顿,赶出门去了。难道是那背地里嚼舌头传话的人顾前不顾后,只顾着热闹,这般要紧的事却未曾传出来?”
她只顾着表忠心了,一副理直气壮、本该如此的神情,却不知道旁人听到这这话,心中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古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三姑六婆又是小鬼中的小鬼,出了名的不能得罪。更何况京城地界又不比南边,说句不中听的话,只怕大街上的乞丐,还能同王公大臣攀亲带故呢,更何况这些天生伶俐、凭了舌头搬弄是非的官媒们?故连贾家这等府上出了娘娘、正炙手可热的人家,见官媒上门也要好茶好饭款待着的,生怕连累了儿女们的亲事,却不料薛姨妈这般糊涂,竟敢打官媒一顿!
当下连王夫人都顾不上跟贾母婆媳争风了,忙问道:“妹妹你果真把那官媒打了一顿?这事却是你太毛躁了,那官媒怎是能随便打得的?若你事先问问我,断不至如此!”
王熙凤也站起来笑着道:“太太何必惊慌?纵使姨太太行止稍有差池,也不过是派个人去说和说和,再随便赏几两银子的不是。咱们家岂是那些寻常人家可比的?”
李纨听着薛姨妈和贾母等人论及“亲事“二字,见席间探春等众姐妹都是低着头红着脸的,知道她们毕竟年纪小脸皮薄,姑娘家不好轻易说“亲事”二字,又见薛姨妈和贾母都是动了真怒的,就不想赶这趟浑水,当下向诸位姑娘们使了个眼色,迎春探春她们都会意,随着李纨退了出来。
宝钗原有几分不放心薛姨妈的,但场面尴尬至此,毕竟也不好多呆,心中长叹一声,跟着迎春探春她们一起走了出来。
这时贾母却有些生气,摇头向王熙凤说道:“你毕竟年纪小,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利害。那些做官媒的,无论男女,哪个又是好相与的?若是旁人,倒是罢了,开罪了他们,日后咱们家的姑娘们说人家时候,他们在旁边胡乱说几句闲话,可是如何得了?”
薛姨妈见她们都这般慌张,心中就有几分不是滋味,也开始惊惧起来,面上却犹自嘴硬:“难道那官媒冲撞了我们薛家先祖,竟然要我们赔不是不成?我却不明白这个理!”
贾母淡淡说道:“想来姨太太早年顺风顺水,又在金陵住久了,故而一时不明白也是有的。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凤丫头,你且去和琏儿说了,要他设法抹平了此事,若是缺什么的,只管来跟我说。“
王熙凤忙应了一声,薛姨妈却细细品味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贾母要从体己钱里拿银子出来办事了。她一向以薛家百万巨富为荣,自然不肯在此时落人话柄,当下也只得咬牙忍痛说道:“哪里有老太太出面的道理。这事既是因我而起,这时又怎好置身事外?凤丫头,你只管来寻我便是。”她一想到要花费几百几千两银子,不由得心里肉痛得厉害。
王熙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忙笑了一声答应了。贾母眯着眼只管喝茶,却不再多说一句话。又过了一会子,贾母含糊着道:“我也乏了。你们自去吧。”众人知道她年纪大的人精神不济,也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王夫人铁青着脸,将薛姨妈带至自己的上房,见四下无人时劈头盖脑好一顿斥责,不过是埋怨她不该得罪官媒、又疑惑韩家从何处得知宝钗其人。
薛姨妈原本从小就有几分懦弱没主张,不比王夫人直爽,此时更是被唬的一句话不敢说,被她追问的急了,才吞吞吐吐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个。姐姐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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