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就连这火腿鲜笋汤,也不过是勉强喝几口,好不至头晕目眩而已。
茜雪见她这几日不似前番那么浑浑噩噩,还以为她大彻大悟了,岂能体察她这番心事?心中有意劝饮,佯作发愁道:“既是姑娘如此说,我不敢深劝。只是这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难道竟要辜负了不成?”
宝钗淡淡笑道:“你放心。莫要忘了咱们的莺儿姑娘最善饮酒,喝上十坛八坛只怕方趁了她心愿哩。”
莺儿急急把口中的酒吞下去,嗔宝钗道:“姑娘就知道拿我们说笑。”三人笑闹一团,宝钗遂觉得心中仿佛轻松了不少似的。
又过了一会子,宝钗饭毕,自去里屋做针线,却嘱咐莺儿茜雪二人不必随侍,且放开手脚吃喝,休要辜负了这美酒佳肴。莺儿茜雪应了。
宝钗一个人在里屋做针线,将一只斑斓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刚绣了大半个蝴蝶翅膀,突然听到外间喧嚣声渐起,过去看时,方知是莺儿和茜雪各自饮了几杯酒,趁着醉意又说起姚静的是非来。
茜雪不胜酒力,才喝了两杯,就有些上头,想起姚静人前人后的种种失礼之处,不屑道:“常听人说大奶奶因一女子误入迷津,我还当是什么神仙妃子呢,结果竟是这般模样!如今并无外人在,我私下里跟你说句良心话,似这样的女子,入我们贾府当粗使丫鬟还不配哩,保管头一日就说她不懂规矩给打出门去,如何能配大奶奶?莫不是被人施了邪术,迷了心窍?”
莺儿隐隐知道姚静和孙嬷嬷交好。她的女红是昔日孙嬷嬷手把手教的,两人也算有师徒的情分。这么一寻思下来,哪怕姚静有千条万条不是,莺儿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她不好了。不然,难道说孙嬷嬷瞎了眼不成?
想到这里,莺儿就硬着头皮维护姚静,道:“虽是她不懂规矩不懂礼数,可咱们姑娘说了,看在孙嬷嬷份上,不和她一般见识。何况姑娘也说,这个人固然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可那一番心气,却是等闲的女儿家不能及的。当日姑娘说什么来着?匹夫不可夺其志,既有这般志向,又有孙嬷嬷在一旁扶持,到底成什么结果,却还难说的很。倒不能轻易小觑了她去。”
茜雪其实是个直性子的人,平日里拘束惯了,这日里借着些就医,一气都发了出来,因道:“虽是如此说,可好歹是有门槛的。她这般无礼,连这府里老太太房里的傻大姐也比不上,就算再有心气,单这条已经是不可恕了。”
莺儿忙道:“听香菱说,她在旁人面前尚好,行事却也妥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跟咱们姑娘不对盘,这才见了面每每闹别扭。”
茜雪一拍手道:“正是这样才不好。咱们家姑娘何等样人,岂能受了这等委屈去?见了她总要满面堆笑,拿个热脸去贴人家,我替咱们姑娘不值!”
莺儿摇头道:“咱们姑娘心中必然有打算。你也跟了她这许多日子,几时见她吃了亏去?便是咱们家大爷那样的人,一时不慎冲撞了姑娘,过些时日还会想着赔不是哩。”
茜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竟看不出来?咱们姑娘为了大爷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了?”
宝钗听到此处,生怕她们东扯西扯,说到薛蟠身上,忙笑着从里屋探身出来,扬声道:“喝酒归喝酒,怎么说话声音越发大起来了?这外面的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起了争执哩。”
莺儿和茜雪慌忙起身告罪,宝钗先望向茜雪,替她理一理额前的乱发,笑着说:“平日里我见你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只当你跟莺儿一样善饮,想不到这才几杯,脸上就见□□了。幸亏我嘱咐厨房做了酸汤,你倒是多喝几碗,醒一醒酒方好。”
茜雪低头只管看自己的脚尖,低低应了一声。
宝钗又向莺儿道:“你也是。平日里我看你还好,怎的才几杯酒下肚,就妄议起主人来了?这府里不比金陵老家,背地里说的话能传遍荣宁二府两条街去,我平素叮嘱你谨言慎行,难道都忘了不成?”
妄议主人这个罪名可是不小。茜雪和莺儿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就要跪下告罪,宝钗眼疾手快给拉住了,笑着说道:“我刚才是唬你们呢,做不得真。你们平日里是何等样人,难道我竟不知不成?若是那乱嚼是非的,也就不会这般相待了。只有一样,我方才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是说姚先生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哥哥头上了,岂不是越扯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