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惊讶极了。
其实宝钗一直觉得,她和李纨有许多共通之处。若非前世里她成了贾宝玉名义上的妻子,和李纨做了妯娌,关系从此日益微妙,只怕她们之间的交集还会更多。
前世里宝钗没有助香菱离开薛家,因而也没有见到姚静,更不知道李纨竟和她有关联。
那时宝钗只是影影绰绰地听说,珠大奶奶有那么一点不好的癖好,贾家因此把贾珠的死迁怒到她身上。不过李纨知趣的很,贾珠去后就打发了屋里的几个人,又守着儿子贾兰深居简出,每日里专注于织绩女红,不妆扮,脸上脂粉全无。贾母因顾念着金陵国子监祭酒的面子,又看李纨尚且知趣,明面上还是肯分给她上等的年例,只是除此之外,就别指望了。
因母亲不受待见,二叔宝玉又被宠成全家的命根子,李纨的儿子贾兰从小受到的冷落可想而知。堂堂嫡长孙只能躲在家学角落里和同样是寡妇之子的贾家旁系贾菌作伴,甚至受到的待遇连秦钟都不如。
所以贾家抄家之后,李纨自立门户,凭借从前积攒下来的体己养活贾兰,却全然不顾宝玉房中人的死活。宝钗于走投无路之时也曾上门求告过,但连自家娘家都避之不及,唯恐被占了便宜,更不要说李纨这位曾遭受过贾家冷遇的大奶奶了。故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不会因为前世的这点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就对她有什么意见。
宝钗之所以这般惊讶,是因为以她这两辈子对李纨的了解,李纨应该是一个隐忍持重的人,既已不受贾母待见,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何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姚静,什么都顾不得了,就为远远望她一眼?
但是李纨却很是坚持。
“纵使别人不懂,你总该懂得。”她的声音里多少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你和我原本是一样的人,我看得出。你摸着心口想想,倘若你几年都不见林姑娘,心里会是何等滋味?”
宝钗心中巨震,向着李纨深深看了一眼。若是从前,只怕她还会自欺欺人的以为李纨在胡言乱语,可是前世里经历过的那些纠葛让她更早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尽管她前世身不由己的嫁了宝玉,做了回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只是拿宝玉当不懂事的兄弟一般看待,心中所系,惟黛玉一人而已。
只是,李纨又从何得知?难道,她身上也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不,看她这副形容又不像是。难道说,自己自以为深藏不露,李纨这个过来人却早已看得分明?
宝钗心中疑窦丛生,又有些被人叫破了的尴尬,面上却竭力平和自如,向李纨说道:“大嫂子这话是怎么说?我却不懂。实不相瞒,那姚静的住处我也不甚清楚。若是大嫂子执意要见,也要容我事先打听清楚,安排妥当。只是若是被这府里的人得知,想来二姨母定然会嗔我多事,便是老太太那里,只怕也没有好脸色。”
李纨起初听宝钗说不清楚姚静的住处,甚是失落,待到又听宝钗有松动的意思,忙不迭道:“这个你放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是由我一人承担。”
事实上,似宝钗这等滴水不漏的人,又深知此中干系,怎会不将诸事安排得妥贴,又怎会在这要紧关头出什么纰漏?
姚静不同于香菱,只要事先筹谋得好,能将贾家人瞒住,纵使在薛家相见也是无妨的。
于是这日趁着薛姨妈陪王夫人去庙里烧香,宝钗便将李纨邀来家中。那边姚静也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只告诉她有要紧事情商议,叫她换了女装前来,好方便说话,姚静就思忖着定然是宝钗回心转意,女儿谷之事有了指望。姚静原先有几分气不过宝钗,还想着争取主动,要宝钗去知味斋说话,想不到宝钗却是半点不肯退,异常强硬,姚静为女儿谷之事心切,只好乖乖换了女装,至薛家而来。
正是初春时间,积雪消融,百花待开。院子里处处可见有嫩绿的草芽从泥土里钻出来,远远望过去皆是淡淡的草色,如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姚静这日穿了一身柳黄色的小袄,下头配了条松绿色的裙子,迎着阳光走过来,整个人越发显得生气勃勃,正如同春日里地上肆无忌惮疯长的野草一般,让宝钗看了好生感慨,既惊讶姚静长到二十多岁上头,仍然能这般视规矩于无物,又疑惑何以李纨竟会对这种人念念不忘。
“不过是志大才疏罢了。除了偶尔有些奇思妙想外,全无所长,半点不通庶务,就是她那奇思妙想,若不使个积年在外头行走的老人时时帮衬着,早沦为一场笑话了。孙师父也就罢了,师父她一个人难免孤苦,总要寻一个人作伴,纵然闹出什么笑话来,凭师父的能耐也能镇压着;可珠大嫂子这等身份,既然已为婆家人不喜,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不被捏了把柄去,如今竟如此不管不顾,可怜可叹。”宝钗在心中如是想道,突然又想起:“若是我同珠大嫂子易地而处,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