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并不亲民的价格,却没有能够很好的占领高端市场,黄金丝受冷遇,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还亏得除黄金丝外,知味斋外食铺还卖许多茶叶蛋、卤肉之类的食物,再加上姚静于营销方面确实有些令当时人耳目一新的怪招,堪堪保住了成本。不过,这个所谓保本也只是算了食材本身的耗费以及雇佣伙计的工钱。若是这间铺子是租的话,加上不菲的租金,她们恐怕就要赔本了。
姚静只不过是对当时物价和风俗了解不够透彻,太过想当然而已,并非是真的愚笨,因此宝钗不过这么一说,她立即领悟出其中的原因,不觉颓然,喃喃道:“我自负见多识广,想不到全无用武之地……”
宝钗原本很看不惯姚静,觉得她仗着胸中有些许皮毛之技夸夸其谈,蛊惑人心,自信张扬有余,谨慎沉稳不足。但如今看到她这副颓废的样子,不觉又有些愧疚起来。
说到底,宝钗和姚静都是女儿家,女儿家自然知道女儿家的苦处,因此她当然不会反对一切为女儿家着想的计划。可是似姚静这般虽然充满壮志豪情、却有太多疏漏和不确定性的计划,恐怕给女儿家带来的不是温馨和幸福,而是灾难和痛苦。
譬如说姚静说若是夫君不好就该毫不犹豫和离,甚至义绝,可是若有妇人当真听了她所说,和离或义绝之后,又何以谋生?靠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型的女儿谷计划吗?若是被朝廷斥为如白莲教、天理教一般的邪教又该如何?就算朝廷不加干预,哪怕大肆褒奖,可生活在女儿谷中的女孩子们真个能安之若素、愿意一辈子不嫁人、不出谷吗?若是嫁人,是否会因为女儿谷的背景遭人歧视?女孩子们在女儿谷这般纯白无争的环境中长大,是否能适应嫁人之后复杂的家庭环境,妥善处理好夫妻关系、婆媳关系和姑嫂关系?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宝钗才毫不犹豫地将姚静的言语斥责为歪理邪说,生怕香菱等人信以为真,不顾一切学了去,却没有足够的手段保护自己,被现实伤得遍体鳞伤……
然而如今看到姚静一副受到沉重打击的样子,宝钗又忍不住有些难过。毕竟她从小见惯了谨小慎微、善于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女子,姚静一向属异类,虽然有志大才疏之嫌却常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其实她恐怕在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这般自信张扬的女子再多一点,希望姚静能在自信张扬的同时虑事周全,想出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主意来,只是这种隐隐约约的想法,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而已。
“你又何必过谦?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古人也曾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休要恼怒,听我据实说来,你固然于经营之道有所欠缺,但见识之广,所学之杂,竟是我平生罕见的。况且你常有捷才,令人时有耳目一新之感,千万莫要妄自菲薄了。单拿这个外食铺来说,若非你这些天来忙着张罗布置,想下种种引人注目的法子,只怕生意还要更糟呢。”
姚静惊讶急了。她万万料不到在她寄以厚望的黄金丝折戟沉沙之际,宝钗竟能这样安慰她。但是她很快便恢复过来。她生长的环境、受到的教育和孙穆、茜雪、香菱这等人不可同日而语,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什么的,只不过是她在受到意料之外的挫折时,偶尔浮现的那么一点意识,其实淡得很,就算没人劝解,她也会渐渐复原,绝对不会因为几次小小的挫折就否定自己的价值,迷失奋斗的方向的。
姚静狐疑地看着宝钗,静默片刻,突然间大声说道:“你果然是内心奸猾,只怕等闲人早被你这么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给收服了,我却没那么傻!我自然不会妄自菲薄,别的不说,单凭我一手医术,便是当世无人可及的,想来你故意夸我,也是因了这个,指望我给你治那无名的怪病吧?我劝你还是别指望了!”一面说着,一面噔噔走开了。
宝钗满心莫名奇妙,暗想这人果真是狂妄自大,难道她竟有华佗、扁鹊的本事不成?可是即便是华佗、扁鹊,身为神医更晓得修身养性,也不见得如她这般嚣张吧。只怕正是应了那句俗语,满瓶不响,半瓶咣当而已。以这人志大才疏的性格,宝钗又怎敢全然相信她的医术?
孙穆见姚静耍小姐脾气自顾自走开,也是一脸尴尬。她原本是心疼姚静,怕她一个人闷在屋里想不开,才仗着旧情相请宝钗前来劝解,原先还担心宝钗趁机对姚静冷嘲热讽几句,想不到宝钗言语诚恳,倒是姚静,白长了这么二十多年,竟如个孩子一般随意置气了。
孙穆心中老大过意不去,忙代姚静道歉。宝钗只是微微笑笑,表示不和她一般见识,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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