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不等尤老娘说完就啐道:“母亲莫不是整日里看戏文,看糊涂了。谁家会这么没规矩,娶了做姐姐的当正头娘子,又过了十几年,再巴巴的把妹妹接过来当妾?从前姐妹嫁同一个男人的,要么是一起嫁过来,两头大或是妹妹当滕妾,要么是姐姐先去了,妹子再嫁进来当续弦。现如今我好好的,又不是初嫁,这时候把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弄进来,岂不是让那起子小人背后猜疑,暗地里嚼舌头说我妹子不规矩?再者,母亲难道是盼着我立时死了?或是被休回娘家?”一面说,一面装模作样地流下几滴眼泪来。
尤老娘虽是长辈,但一来她是尤家的续弦,带了两个拖油瓶女儿嫁进来了,二来尤氏嫁的好,在尤家颇有体面,是以尤老娘一向不大敢招惹尤氏的,此时听尤氏这么问,她可不敢老实回答说正是盼着尤氏被休,只是着急往尤二姐那边望,盼着尤二姐把贾珍平素的许诺说上几句。却见尤二姐早涨红了脸,把头死命低着,眼睛一直盯着脚尖看,压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尤氏慢慢拿帕子拭了泪,向着尤老娘说道:“母亲也没来尤家几年,想是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论家世,尤家只是小康,原比贾家差了不知道多少重。只因老爷的原配死得早,这府里头的太爷听说我是个懂事会持家的,一力做主把我娶了进来,为的就是老爷糊涂的时候,我能在旁边劝着。后来太爷心灰意冷想着修神仙去了,临走时候还发话为我撑腰。故而你看这些年老爷虽不常往我房里,正头娘子应有的体面却一件没落下。别看老爷一味胡闹,在外头养了好几个油头粉头,在府里也不安分,直闹得要把整个国公府给翻过来,但他好歹是一族之长,心里却是明白的。只要我不死,这个正头娘子的位子,就是我的,任什么人也只能干瞪眼。况且我现如今身上更是有着朝廷的诰命,又岂是想休就能休得的。”
“至于说要妹妹进府里当妾,除了为尤家贾家的面子考虑,我还想劝母亲一句。”尤氏又开口说道,“这显贵之家的妾室哪里是那么好当的?里头的学问大着呢,你当都像那小户人家,一个个把妾宠到天上去?别的不说,就说西府里头的赵姨娘,前些时你还夸说长相标致的,趁着那边太太养儿子身子沉的时候收了房,苦哈哈的熬了这么多年,一双儿女都快长成人了,还不是个姨娘身份,被那府里的人处处看不起。亏得那赵姨娘是个性子烈的,隔三岔五总要闹上一场呢,若是像二妹妹这样的软性子,少不得忍气吞声,暗暗吃亏的份儿。那府里的太太也是个好性的,是吃斋念佛的大善人,难道会暗地里给她下绊子?还不是那起子底下人作怪?纵是咱们家拼着脸面不要,把二妹妹送到这府里来,我护不住时,又该如何是好?”
尤氏冷笑着跟尤老娘算账:“贾家虽然富贵,只是凡事都有定例的。姨娘们每月只得二两银子的月钱,比起我的大丫鬟银蝶来,也不过多了一倍,这够什么用?随便在外头寻一户中等人家嫁了去,当正头娘子,吃穿皆得自主,岂不比这个强多了?”
尤老娘张口结舌,直接傻了眼。她因姿色不俗,故才能带着拖油瓶嫁进尤家当续弦,其实出身比尤家还不如,这些个大家庭里头的弯弯道道她岂能尽知?故而才被富贵迷了眼,怂恿着尤二姐做出这等事来,只说再不济也能进了贾府当妾室,岂料想竟有这么多不妥之处,当下就全没了主意,只哭丧着脸问尤氏道:“姑奶奶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父亲也常赞你说给他长脸的。如今依你看,这事情要怎么收场,总不能让你妹妹被人白玩了一场罢。”
尤氏打心里头看不起尤老娘,暗道到了这个地步,可不就是白玩吗。这亏得是自家妹妹,好歹面上挂着一个尤字的,若是换了别人,早被她骂出去了。一转眼看到尤二姐一副手足无措的凄惨模样,想起她平素的温柔和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道:“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你们且回去,等我慢慢设法吧。”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私房中取了几十两银子,交付尤老娘。又唤了银蝶进来,开了箱柜,取了几件不大穿的衣服和几只簪环,一起包给二姐。
尤老娘见有了银子,又有了首饰衣裳,此时明白再闹下去也没什么益处,也就不闹了,次日果然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去了。
那贾珍正忙着同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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