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众在城中的据点,存了一股谋反的心思。他起初见西山脂水大有可为,可用作攻城兵器,就起了坏心思,欺负薛蟠纨绔无知,想哄薛蟠买了去,担了明面上私制火器的风险,自己好偷偷和教众从中揩油,捞些好处。岂料他运势不济,恰被宝钗看破诡计,恐教会被官府一网打尽,慌里慌张连夜出逃,到附近的一座山上落草。其后没过多久,又打听到绸缎庄的刘掌柜也跟薛家不睦,受东家欺压,就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刘掌柜全家也给赚了来。
那平安州是天理教北方的总舵所在,坐镇的舵主不知姓甚名谁,却是头一个喜欢招揽人才的。苏掌柜和刘掌柜为了立功,就合计着要将他们平日相熟之人引荐一个两个,一起拉入教中,共襄盛事。这日偏被他们瞧中了柳湘莲,一来武艺高强,又是一表人材,二来是个落魄的世家公子,显身份,三来性情爽利,不拘小节,倒有几分像他们同道中人。两人合计着就要游说,冷眼监视了柳湘莲好几天,才瞅准秦氏出殡这么个机会,趁着柳湘莲面上有失意失色,拉了来喝酒,预备先赚了他去平安州,再使个法子困住他,每日里游说,软硬兼施,不怕此事不成。
想不到事情刚刚开了这么个头,就被柳湘莲一口道破。苏掌柜和刘掌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虽然不显颓然,心中已是十分尴尬。
柳湘莲见他们这副神情,就知道所料不差,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向着席间几人抱拳道:“几位莫怪,丑话须说在头里。柳某人素来佩服几位有气概,讲义气,一向存了亲近的意思。但凡事有轻重,柳某人自幼承庭训,这个忠孝二字却是断然违不得的。道不同,不相与谋,就此别过。几位放心,今日这番话,惟此间人知道而已。”说罢,不等回应,竟一撩袍子,开了门出去了。
雅座中几人面面相觑。末了,苏掌柜才笑着说道:“诸位兄弟莫慌。不相干的,我知道柳二爷绝不是喜欢嚼舌头的人。来,莫要辜负了这一桌好菜。”几个人不忍心糟蹋食物,战战兢兢把这一席好菜吃完,待到要结账时,店小二言道:“方才那位柳爷早结过了。”苏掌柜喜气洋洋,向众人说:“看,我说的果然不错。”刘掌柜也笑着:“他既然肯这般,到底结了一份善缘。来日必要把他给渡了,方不负这一番情意。”
却说薛蟠见柳湘莲离了那林子,就赶紧也辞别了冯紫英诸人追赶,却哪里追赶得上?一溜打马跑回城里,只说沿途必能遇到的,谁知柳湘莲却被苏掌柜等人拉了去吃酒了。薛蟠在城里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两遭,全然不见踪影,不免怅然若失,一不留神就站在锦香院的大门口,正愣神间,那里头的妈妈龟奴等人早笑脸迎了出来。薛蟠自然难却其意,喝了几杯,偎红倚翠,就着那软香温玉摸了几把,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记得别的事情,当夜就宿在锦香院中,同两个懂奉承的妓.女大被同眠,自是风光无限。
荣国府梨香院中,薛姨妈盼星星盼月亮,盼不回自家的宝贝儿子,知道他必是又在外头胡混,长叹一声,只得自去睡了。宝钗仍在房中点了一盏灯,往案上摆了一副围棋,就着灯火打谱,却也算是温习宫选课业。
正全神贯注间,突然听那金锁又发怪声,那声音不屑道:“琴棋书画原是为了陶冶情操,你今日这般临时抱佛脚,却是失了根本,利欲熏心了。”
宝钗笑着辩道:“这可是奇了。古代知名的棋士,在大战之前也有闭关打谱,潜心清修的,若是叫你这般说,难道他们也是利欲熏心不成?须知对弈之道,既有胜败,总要全力以赴才好。”
那声音就道:“你此时用心,不过为了宫选。如今我就指点你一条明道,你倒把那琴拿来出来,多练习几回才好。”
宝钗难得听到它如此殷殷指点,倒有几分受宠若惊,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那声音道:“不错,今上最喜听琴,是以宫中以善琴者最为尊崇。若你在宫选之日以此献艺,其中好处不必我多说。”
宝钗细细一想,那棋毕竟是个需要对家的东西,确实没有弹琴便宜,诸人皆能听得明白,也比书画省事许多,忙谢它指点之恩,谁知那个声音幽幽一叹又道:“若你真个进宫了,香菱又该如何是好?你好歹去看看那个姚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