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件心事,未免在面上带出几分愁容。
偏生这日贾宝玉也在宁府,见了就问道:“明明诸事都算安帖了,大哥哥还愁什么。”
贾珍素知贾宝玉只是绣花枕头一个,虽然皮囊生得好,但是中看不中用,半点指望不上,本不想理会他,只是见他难得问的恳切,少不得把里面无人的话说了,宝玉就附到贾珍耳边跟他推荐凤姐。贾珍正在忙乱之间,岂有推辞的道理,遂亲自往上房求告。
凤姐的正经婆婆是邢氏,按理说烦儿媳妇办事,必要邢氏这个婆婆点头首肯的,但一来邢氏不得贾母的意,一向只顾敛财自保,其余事不大体会,二来她深知料理丧事是件辛苦差事,一个不留神落人褒贬,怕是连带着自己都被看低了去,故而不肯应承,也不肯就此推辞,只说凤姐在王夫人家中理事,就往王夫人身上推。
王夫人也深知这里头的轻重。她毕竟是凤姐的姑母,凡事还肯护着,起先不肯,后来见贾珍苦苦哀求,心思才有些活动。那凤姐素来喜欢揽事办,好卖弄才干,反在旁边劝王夫人答应,王夫人尚默不作声,已是自个允了。
于是贾珍喜之不尽,将宁国府中管家的对牌也交付凤姐,作揖谢过,心满意足去了,只觉一块大石落地,当夜就搂了佩凤鸣鸾两个人风流快活。佩凤鸣鸾二女虽未开脸,但知道贾珍已经在尤氏面前提过,料想自己已是贾珍的人了,办事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也不推辞,只是双双咬了牙应承。
那贾珍情到浓处,十分得意,向着佩凤鸣鸾二女道:“你们家奶奶只道她犯了旧疾,爷就束手无策了。却想不到爷从西府里请来了琏二奶奶,慢慢的等忙过了这阵子,才好跟她清算旧账呢。”
正说话间,突然外面窗格子响了一声,慌得二女抖衣而颤。贾珍也变了脸色,怒上心头,急喝令外间人出去看,过会子才回话说:“想是外间的窗格子未曾关好,风吹开了。”
贾珍和秦氏好时,原本是指天誓日,说过什么鸳鸯白首之类的话的,如今在兴头上被打断,原本有些疑神疑鬼,听底下人这么说,反而恼羞成怒道:“难道你们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早干什么去了?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滚出去!”
却说尤氏刚刚睡下,忽听有人敲门,尤氏睡眼惺忪,刚要嘱咐银蝶不管什么人一律打发了,就见一个轻裘宝带的年轻公子已经闯了进来。尤氏吓了一大跳,定睛看时,却见不是别人,正是贾蓉,这才松了口气,用手捂着胸口皱眉说:“你越发冒失了。这会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贾蓉见四周更无外人,方往前凑了几步,笑嘻嘻说道:“请母亲安。孩儿方才竟听说了一件奇事,特来说与母亲听,也好预先作个防备。”
尤氏嗔了贾蓉一眼,闲闲道:“若要等着你来报信,我早死了。你必是为西府里凤姑娘接管咱们家的事。依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凤姑娘有心出这个风头,就由着她也就是了。”
贾蓉忙说:“倒不是凤婶子。我听见底下服侍父亲的人说,父亲跟佩凤鸣鸾两个说,等到这事一了,就要休了母亲呢。”
尤氏听了这话,心中大惊,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道:“那也由他。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贾蓉涎皮赖脸说道:“还是及早作个防备的好。你若去了,可叫我怎么活呢。”一面说,一面就往前头凑。
尤氏忙往外推他:“多大个人了。还这般样子,让人看到了没得笑话。何况也不尊重。你莫急,等你媳妇儿这事完了,少不得有媒婆上门,给你说亲的,到那时你才知道怎么活呢。”好说歹说,到底把贾蓉给打发走了。
一时又吩咐银蝶说:“以后蓉儿再这般,只莫要放进来。如今不比起先了,咱们倒该关起门来过正经日子才是。”见银蝶却在发呆,又笑着说:“怎的?你也听了先前蓉儿的话,认定了你家奶奶会被老爷休了,这会子就开始另谋出路了?”
银蝶吓得赶紧跪下了,连声说不敢。
尤氏这才笑着扶起了她,柔声道:“我跟你说笑呢。我往日是个什么脾气,难道你竟不晓得。待外人都那般好性的,竟会真个苛待你不成?你放心,我算定了老爷并无这个心思。况且就算他有这个胆量,也未必能成事的。他父亲还在呢,我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