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福气啊!”
薛姨妈此情此景,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笑道:“老太太这般赞她,只怕纵了她,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大家都笑着说:“哪里的话,宝姑娘向来是最知礼懂事不过的。”
众人说笑声中,黛玉向宝钗使了一个眼色,宝钗会意,两个人见机缓缓出了屋子。
黛玉先说:“你那针线活我拿给老太太看了,老太太也夸说精巧呢。我只当你这些日子忙,必是没精神应付这些的,不想竟费了这么大心思。多谢你想着了。”
宝钗道:“原是事先都预备好了的。去年知道的太仓促,今年自然要补足的。”想了想又道:“怪不得老太太在人前那么夸我,原来是你说的。”
黛玉道:“这府里的那起子下人我还不清楚,多是喜欢说人是非的,如今惟有老太太发话了,他们才不乱说,只怕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些了。”
宝钗忙道:“多谢你为我想的周全。这些倒也没什么。既然做下这等事,早就预料到如此了。这倒比我想的还好些。”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眼圈红了。
黛玉见了,忙问道:“姨妈那边如何说?难不成还是先前那样子?”
宝钗忙将泪水忍了回去,缓缓说道:“那毕竟是我哥哥,也怨不得她这么生气。我只是……我只是……没料到……算了,求仁得仁而已。这也是我应得的。”
黛玉见她这个样子,不觉叹道:“其实若你瞒了姨妈,也就不会如此了。罢了,想来你们母女之间,你处事断然没有瞒她的道理。听闻你现在要打理好几处的生意,姨妈并不派帮手,可忙的过来?若是忙时,把别的活计让我帮你一些也好。”
宝钗听了,吓了一大跳。她素知林黛玉有不足之症,虽在贾府住了几年,却一向无人敢劳烦她的,因了这个病症,平日里也是喜静不喜动的,想不到今日竟然主动开口,说要帮自己分担,简直有几分受宠若惊。忙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倒也没什么忙的,习惯了就好了。”
黛玉笑着说道:“别的不说,这些针线活计只怕我还是可以帮忙一二的。或者有别的兄弟姐妹要过生日,你要花费心思准备些四色针线,也未可知。”
说的宝钗也笑了:“除了你,并没有别的人……”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忙改口道:“倒也没有什么。”又看了一眼黛玉道:“你秉性体弱,依我说,眼下竟把身子养好,是最关紧的。”
黛玉道:“你也不必疑惑。我并不瞒你,你初来之时,虽诸人多赞你,我却恐怕你心里藏奸,是那种口蜜腹剑的小人。如今经了香菱的事,才知道你果真是一心为别人着想。为一个丫鬟尚且如此,想来你往日里也必定是言行如心了。我虽不及你事事妥帖,滴水不漏,却也是佩服的。日后若你有事,只消遣人招呼一声,我但凡能力所及,必不会推辞。”
宝钗自来贾府投奔亲戚后,就知道诸姑娘之中,林黛玉是个最出类拔萃,才貌双全的,因此心中视她更与别人不同。只因素来知道她心思细密,聪慧敏感,故虽然处处竭力相待,于言语上并无过深的交情,生怕一时不慎,触怒了她。却想不到只因为香菱做下了这么一桩于情理有亏的错事,反得她如此相待,更是喜出望外。
其后两人又说了一些什么,宝钗仍处于震撼当中,说过就忘,却是不大记得了。待林黛玉走后,她忍不住问那个神秘声音道:“你都听见了吗?莫非是我听错了?”
那神秘声音起初沉默不语,后来被她反复问了几遍,方不耐烦地说道:“这又有什么?本就该如此的。”就再不回答了。
当天夜里,宝钗做了一个梦。梦中依稀听见人说:“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猛然惊觉,才认出那竟是林黛玉的声音,不由得疑惑,反复回味了半天,这才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