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想对我说,教她过来就是。”
莺儿答应一声,忙披了外衣出去看时,见香菱仍旧在那里徘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寒风拂动她衣角,显得格外形只影单。忙将宝钗的意思向香菱说了,香菱迟疑半天,却道:“并无什么想对姑娘说的。夜深了,还请姑娘早早安歇,我这就回去了。”
莺儿也是无法,回来后向宝钗言说如此如此,宝钗怅然半晌,苦笑道:“若她有什么主意,须得自个儿说出来,旁人才好帮她。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叫人怎么说呢。就算强行为她做主,日后若有什么不顺心遂意处,难免她不心生后悔。”
莺儿似懂非懂,只得应了。宝钗说了这话,心思似安定了许多,想起那个可怖的梦境来,也不像先前那么惊惧了。主仆三人收拾妥当,便安歇了。
莺儿只当宝钗经这么一闹,次日起身怕是要犯那种病,谁知道却好,次日照样神清气爽,早早去薛姨妈房里请了安,又陪着薛姨妈一起用了早饭。
薛姨妈因自觉说妥了香菱之事,心中欢喜,倒比平日多进了些饭,和宝钗说说笑笑,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四下寻不见香菱,只当她要当新姨娘了,脸上觉得害臊,故而不好前来服侍。这于奴婢而言自然是颇不知道分寸,薛姨妈心中不悦,却一向宽待下人的,不好轻易为这个事情发火,正有几分不自在间,猛然见文杏进来回道:“昨夜半夜里下了点子雪,香菱想是受了凉,早上额头竟是滚烫的厉害,不能过来伺候太太了。”
薛姨妈闻言诧异道:“竟有这般事!我只说她平日里勤谨,怕劳累了她,昨晚上特特吩咐不消她服侍,原意是教她调养好身子,不想竟病了!”
宝钗是知道些根底的,听了这个消息也有些难受,正寻思间,就听见薛姨妈冷笑道:“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我昨夜刚说要把她给你哥哥,她就病了?别是心病吧,宝钗,这可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宝钗慌忙说:“母亲却是错怪女儿了。虽则哥哥纳妾之事,女儿心存疑虑,少顷有一句话要说给母亲听,但这却与香菱什么相干?她身子一向怯弱,想是受了风寒,还求母亲开恩,打发个大夫来给她看看病,用上几剂汤药,也不枉了母亲素来对她的提拔栽培。”
凡大户人家的风俗,正经的主子得了病,有个头疼脑热的,自是要请大夫细细诊治的。寻常的丫鬟小厮们,哪里有这般好运,少不得硬挺着,若是病重不见好时,就要移出二门外,任其自生自灭,免得将病气过给别人。如今香菱受了风寒,按规矩也只得以静养为主,因此宝钗才要特意提上一提。
薛姨妈既打算把香菱配给薛蟠,自是准了宝钗的话,吩咐下面的婆子们赶着去办了。上次薛姨妈发病时,薛家是特地禀明王夫人,托王夫人安排了贾家相熟的张太医前来诊治,如今香菱生病,却不必那么麻烦,只请了外头正经坐堂的大夫,已经是意想不到的恩典了。
宝钗见诸事妥当,四周已无外人,才向薛姨妈缓缓说道:“昨夜母亲所说之事,女儿足足想了一夜。这固然是香菱的造化,但未娶正妻先纳妾,将来哥哥娶了新媳妇儿进门,只怕会生祸端。若遇到那贤良淑德的,也就算了,遇到那善妒的,恐……”
薛姨妈不等宝钗说完,就冷笑道:“我当你又有什么新鲜话!这些话你昨日就说过了!我就不明白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谁家新媳妇这么不贤惠,就敢闹出来了?就连你凤姐姐当日,嫁到这贾府来,也不过暗暗地将几个屋里人给打发了,这已是算十分厉害的了,又会有什么祸端?”
原来,豪门大家的风俗,竟是在公子哥们未成亲之前,先往屋里头放几个人服侍的。四大家族贾家、王家、史家、薛家,莫不如是。薛姨妈当日也深受其苦。如今她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反将其奉为正道,认为既是自己经过这番的,巴不得天底下的女子都经过这么一遭,才是正理,她才好平了这胸中意气。因此那维护陋习的心态,竟比那些身为既得利益者的公子哥们更加坚定迫切了许多。
宝钗不过聊尽人事而已,见薛姨妈如此固执,也只能这样了。她又和薛姨妈说了一阵子的话,回房看了一阵子账本,打听得请来的大夫给香菱把过脉了,果然是风寒之症,遂去她房舍中看她,按住她仍叫她在床上歇着不必坐起,缓缓道:“你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此事非要你自个儿拿主意不可。无论是走是留,总要照顾好自己身子。似你这般糟践自己,若是伤了本源,可如何是好,又有什么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