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于成龙有心想要抓住犯事的贼寇,可无奈时间太短、人手也不足,只能带着这调查一半的结果回了京城。
康熙看了这结果简直是头疼极了,若真是索额图一系的人挟怨报复,那他只要严惩首恶,便也算是替戴梓一家人伸冤昭雪。可这调查了半天,竟是雷大鹰没搞清楚状况之下闹出的误会,犯事的并非朝中大员,而是穷乡蔽野的贼寇。
更让康熙感到一阵恼怒的是,二十五年的时候他曾收到过当地的报功题本,说是官府动员当地的乡勇奋勇清剿贼寇,已经荡平了匪患。当时他看了题本很高兴,嘉奖了当地的州县主官。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被愚弄了!荡平匪患?全是笑话!
见康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于成龙和佟国维都沉默的立在一旁不敢说话,清剿匪患一事当时在朝廷里闹得动静不小,他们也都知道,如今已经成了定局的功绩被翻了出来成了个弥天大谎,不仅康熙觉得面上挂不住,就连于成龙和佟国维二人都觉得心里面难堪。
更何况,这戴梓被杀一案查明了是匪寇所为,那抓不到罪魁祸首,皇上的处境便更艰难了——毕竟当日御笔亲批定罪戴梓流放于盛京,若不是冤判了戴梓,那戴家也不会遭遇这飞来横祸了。两个人心里面清楚,却都不敢说出来,只能低头沉默。如今,这结果可如何昭告天下?
康熙头痛欲裂,摆手让于成龙和佟国维先行离开,大阿哥担忧的看着康熙,惴惴不安道:“皇阿玛,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康熙摇了摇头,眼下能治得了这头疼病的,可不是太医。正此时,裕亲王福全、佟国纲和太子在外面求见。他们在来乾清宫的路上已经见到了离开的于成龙和佟国维,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那两件事情的调查结果后,三人的心情也跟着一沉。
眼下仿若是站到了悬崖峭壁之上,若是处理不好军中流弊一事,只怕真的就要跌入山崖摔个粉身碎骨了,这一刻,福全只觉得手里的奏折十分沉重。
三人进了乾清宫,福全将奏折递了上去。东征将士的军功已经被重新核准了一番,数目比从前兵部报上来的,简直是谬之千里。满八旗的情况最恶劣,军功十中有九系冒领,汉八旗和蒙古八旗则情况要好了许多。
而康熙大笔的封赏,则是被索额图伙同兵部尚书布顺达、正红旗旗主多罗平郡王纳尔图私自侵吞,戴梓所参奏,查实无误。
同于成龙和佟国维的调查一样,结果清晰明了,可下一步该如何处理,成了解不开的死疙瘩,康熙看过了福全的折子,大殿里又是一阵静默。
太子抬头看了眼康熙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了半晌,被康熙瞧见了,便问道:“太子有什么想法?”
太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皇阿玛,孤有个想法,这侵吞封赏一事倒还好处置,关键在于冒领军功的八旗将士委实太多,法不责众,重罚恐怕伤了根本,可若是罚轻了,又难以安抚民心。”
康熙点点头,示意太子继续往下说,太子顿了顿,这才复又说道:“孤以为,忠烈祠不可废,那忠烈碑既然要重置,不妨在罚所有冒领军功的将士亲自去矿山开采石料、刻制石碑,种种繁重劳务都不许假他人之手。同时,还要罚他们出钱补偿被他们冒领了军功的将士们,生者予以厚赏,阵亡者要他们赡养亲眷。忠烈碑重制完成之日,还要他们亲自抬去忠烈祠中,跪于碑前三日三夜向我大清的英烈们告罪。”
太子的话一说完,乾清宫里所有人都有些怔愣。八旗的这些老爷兵们之所以要冒领军功,就是因为他们好逸恶劳荒废了尚武的传统,太子想出这法子让他们去做苦力,听上去好像过于儿戏,实则却着实打中了那些八旗子弟的痛处。若说罚的重了,做苦力总好过丢了脑袋。更何况还要让这些人去忠烈祠里跪下告罪三天三夜,颇像是戏文里会出现的果报。
佟国维忍不住叹服道:“那些受了委屈的将士们要是看到了这些,想必心中再无积怨。”
康熙思忖了片刻,也点了点头:“此举大善,足以警诫八旗子弟不可荒废骑射的本领。太子,你的想法很好。”
太子闻言松了口气,这主意还是十日之前凌普和他说起的,当时他只觉得这法子太过无赖顽笑,还训斥了凌普一通。可后来反复琢磨,发现这法子看似可笑,实则对于眼下的状况颇有奇效,太子便终于决定将这主意给讲了出来。
康熙终于松了口气,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个难看至极的苦笑:“少不得,朕要再下罪己诏了。但愿苍天能够谅解朕的诚心,降下甘霖才是。”
即位二十八年,他已下了三次罪己诏,此次将是他第四次下罪己诏,康熙的心就像从黄连里面捞出来似得一般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