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自己当年不恭也没有找后账,就晓得他是个大度心软的。这不自己不过唠叨几句,便立时得了应承。
同张老安人那几顷地的小庄相比,沈瑞名下的三个庄子,个顶个都是好的。二哥转年就十三,等十五、六说了亲事,娘子进门,产业自然接回来,到时候自家儿孙生计便都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郝妈妈笑得越发开怀:“我也是当年跟着家里的服侍老爷去了两趟京里,要不也不晓得这些。这虽都是寻常人家贱法子,可顶用就是好。老爷当年第一次进京,因水土不服是遭了大罪,病了一个半月,差点连春闺都耽搁。等到第二遭,我从在外跑生活的一个老亲处打听了这个法子,就依此形式,老爷恁事没有哩”
沈瑞虽没亲身体会过那“家乡水土”的妙用,不过能传承到后世,民俗也当尊重。
想到郭氏那里不曾预备这个,沈瑞便吩咐冬喜道:“你去隔壁走一遭,跟婶娘说说这个。婶娘没出过门,两位族兄在外只会报喜不报忧,怕不知晓这个。”
冬喜应声去了,郝妈妈见沈瑞不仅采纳自己提议,还如此重视,心里熨帖,笑容越发真切。
之前沈瑞对于郝妈妈随行不以为然,现下却有些重视。
现在不是五百年后,风俗民情各异,郝妈妈出过门,去的又是京城,有她跟着确实是好事。
沈瑞叫柳芽取了五两金子过来,送到郝妈妈跟前:“妈妈上了年岁,却因我之故再历车马劳顿,我心里也不安生。这中间隔着大年,让妈妈骨肉两处,这几两金子提前予妈妈做个年礼。”
郝妈妈月钱每月不过二两银子,这五两金子折五十两银子,可是顶她两年多月例。
固然郝妈妈服侍张老安人大半辈子,略有积蓄,不缺这几个银钱,可也被沈瑞的大方惊住,诚惶诚恐推迟一番,方感激地收了。
少一时,冬喜回来,对沈瑞道:“大娘子可是惊住,早先并不曾知这些哩说多亏二哥身边有了妥当老人,方能预备得周全。”说罢,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郝妈妈手中,笑着道:“沾了妈妈光,婢子也得了大娘子赏,这份是大娘子赏妈妈的。”
郝妈妈跟着张老安人紧巴了几年,眼见小小一件事,便得了两次赏,真是欢喜不已。
眼见行李预备得差不多,她便带了冬喜、柳芽两个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指了两处纰漏。直到天色将午,这边色色差不离,她方告辞离开。因是出远门,她也需回家收拾行李。
冬喜亲送了出去。
屋子里柳芽忍不住对沈瑞道:“幸好来的是郝妈妈,换个人,没出过门,哪里晓得这些哩……”
一夜无话,次日四更天,跨院这里就便有了动静。
内外点灯,连小桃、小杏都跟着忙起来。
两小婢不能跟着出门,略有沮丧,不过沈瑞一人赏了二两银子,又说下回出门大家轮着去,这两婢便也生出期待欢喜来。
这日早饭,又比平常丰盛几分,粥品两道、点心四色、各色荤素小菜八碟,摆了满满一桌子。
沈瑞便招呼几婢近前:“一道用罢,一会儿你们也有得忙乎。”
冬喜、柳芽还罢,小桃、小杏未免战战兢兢,沈瑞看着也不自在,便指了一盘点心,两碟小菜,让她们下去自用去。
用了早饭,穿戴齐整,沈瑞去了张老安人院子。
张老安人已用完早饭,郝妈妈穿着外出衣裳,同几个婢子侍立在旁。
见沈瑞过来,张老安人又一出祖孙情深,再三叮嘱他懂事,有事多问问郝妈妈,云云。
沈瑞唯唯应诺,张老安人又对郝妈妈道:“老身这宝贝孙孙就要交给你照看,你可要尽心尽力、照看得妥妥当当的,若是你偷懒耍滑,使得二哥有半点不顺心,老身都唯你这老货是问”说到最后,带了厉色。
郝妈妈忙跪下道:“安人放心,老奴定将二哥服侍得妥妥当当。老奴最是忠心不过,又不是那种刁滑的,哪里敢违了安人吩咐?”
郝妈妈这里,张老安人早仔细吩咐过,不过是再敲打一二,便摆摆手叫她起来,跟着沈瑞出去。
沈瑞又到书斋,沈举人已经穿着外出氅衣等着,板着脸道:“这次与你同行都是族中兄弟,年少气盛难免有口角处。且不可斤斤计较,露了小家子气,也不可去跟着胡闹,学那些豪奢之举”
沈瑞依是垂手乖儿子状,听着沈举人喷了半盏茶的口水,父子等人才从书斋出来。
大门口停着四辆马车,除了沈举人那辆,其他三辆都要跟着去苏州,两车坐人,一车载行李年礼,管家与长寿、还有几个男仆都穿的厚厚实实,牵马在旁。
郝妈妈带了冬喜、柳芽上了后边的马车,沈举人该吩咐的吩咐完,自坐去了,沈瑞便上了第二辆马车,看柳成跟在外头哆哆嗦嗦的,便也招呼他上来同坐。
蒙蒙亮中,一行车马往宗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