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即便有个阁老府,沈家子弟也没有依附岳家的道理。
郭氏手中归于沈瑞名下的银钱,当时就只剩下五百来两。沈瑞便又使人从郭氏哪里取了三百两,等沈理走之前,送了做路仪。等到沈瑞守孝期满回家,郭氏打发人送来的碎银子散钱,也有二百两,账面上差不多空了。
棉田与庄子的收益,都是重阳节前送来,只有铺面租金,年底交明年的。如此一来,在明年重阳节前,郭氏处的账面上最多也不过是房租的那几百两银子。
沈瑞恍然大悟,一时竟痴了。沈理是真的借银子,还是与郭氏一起为了提防沈举人讨要银子方如此行事?
沈瑞与沈举人是父子,他们能提防沈举人,沈瑞身为人子,却不当想这些。否则让人晓得,不会有人挑剔沈举人贪婪,只会说沈瑞不孝吝啬。
*
沈宅,老安人院,厢房。
张四姐站在门口,从门缝中往上房望去。张三姐见了,皱眉道:“作甚哩,仔细叫人瞧见?”
“阿姊,姑祖母同表叔吵架,婢子都打发出来,也不知为个甚?”张四姐带了几分兴奋,压低音量道。
张三姐放下手中棚子,揉了揉手腕道:“为甚也不干我们事,何苦操心这个?”
张四姐眼珠子一转,道:“不能就这么白等着,我还是去听一听。”
张三姐皱眉道:“莫要去,叫人晓得又是官司!”
张四姐笑道:“阿姊放心,我不过是去屋后寻猫,又不是故意要听甚哩。”
上房里,婆子婢子都打发出去,只有张老安人与沈举人母子二人在。
张举人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沉的,能拧下水来。
张老安人喘着粗气,瞪眼道:“瑞哥混账东西不懂事,瑾哥也跟着有样学样,你这当老子的,不说唾一口骂回去,还大喇喇地将人收下,眼里可还有我这老婆子?”
“都是我家婢子,怎就服侍不了我这主人,非要往瑾哥瑞哥身边送?”沈举人冷哼道:“我还当娘只‘看重’瑞哥,方调教婢子过去服侍,没想到连瑾哥也没落下。儿子倒是糊涂了,安人到底作甚想?非要见瑾哥沉迷女色、乡试落第才安心?”
张老安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怒道:“难道你们父子兄弟都是亲近的,独老婆子心黑?瑾哥是我的心肝肉,老婆子怎会害他。他转年就十八,就要往南京背备考。南京是甚地界?他一个小孩子在外头,谁晓得身边有没有放荡子勾他不学好。为了给孙氏守孝,他这几年连个屋里人都没有,我如何能不操心?好容易调教两个乖巧董事的要与他做房里人,也不过防着他被引得吃外食儿。又怕被人挑老婆子偏心,方也予了瑞哥两个。那个冬月你昨晚既收用,想留便留,剩下三个,还是赶紧打发到偏院去!”
沈举人冷笑道:“只是关心孙子,就没有旁的?都说母子连心,安人如今行事连儿子都要瞒?不是特意吩咐这四婢,让她们就算到了前院也别忘了与张家二位姐儿亲近?儿子现下就将话放在这里,不管是张三姐、还是张四姐,想要进我沈家,门也没有,就是做妾也不行!安人到底是张家人,还是沈家妇,作甚要毁我沈家前程?且不说瑞哥如何,他年纪还小,说亲尚早;只说瑾哥,要是有了一个表妹做贵妾,那还有什么好人家会将女儿许他?安人想要拉扯张家,儿子管不着,想要坏我儿前程,我定不许!”
张老安人算计被揭破,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唬着脸犹自嘴硬道:“听贱婢嚼舌,烂心肝的东西,勾搭爷们不说,还将两个清白姐儿扯进来,你不说教训,倒信了这些鬼话,成甚样子?你又不是毛头小子,上了年岁,当爱惜身体,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委实荒唐,儿子都到了说亲的时候,也顾及些体面。”说到最后,语重心长的模样,也添了底气沈举人已过不惑之年,被生母直面斥责“好色”,不由恼羞成怒,“腾”的一下起身:“我怎不顾及体面?家业败尽,也没地方说理,不过收用几个婢子解闷,倒叫安人说嘴!等我甚时收用东厢那两个,安人再说荒唐也不迟!”说罢,袖子一甩,挟怒而去。
张老安人气得浑身直哆嗦,等着沈举人的背影:“这混账东西,这混账东西,当我是死的,甚都敢说……”
北窗下,张四姐手中抱着一只猫,粉面挂霜,站了好一会儿,方长吁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转到前院来,瞥了眼院门口侍立的婢子,转回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