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陡然静寂。呼吸内似有一震,容洛看着盛太医,诧异发问:“重澈……身上有蛊?”
“尚书如何得知殿下身上有蛊虫,臣都无从获知。尚书似乎也不希望此时被殿下知悉……臣才一直瞒着殿下。”里外都有顾忌,当日容毓崇将此事疑惑告知容洛时,重澈确是借此向皇帝提议让容洛离开长安,而他亦是得了皇帝指令在容洛“昏迷”之时下毒。但此事到底有名无实,他是顶着任务来到明崇公主府无错,可这个目的终究都只是为容洛解毒。其余的也只是按着重澈吩咐行事,他自然解释不得。
微微低首,盛太医也晓得现如今再瞒也无意义,“尚书府中有一位南疆来的娘子,十岁的年纪,养得一手好蛊。尚书为寻出消融蛊虫的法子,早已在身上养了蛊……但殿下不必担忧,养蛊人在府上,尚书身上的蛊虫是取得出来的。”顿一顿,他又补充道:“便是意外,臣等的方子也能化蛊。”
双唇一抿,细长的两道羽玉眉前梢簇拥耸起。容洛神色在一瞬间凝结了一片郁色,眼中晦昧带了悻悻,她复又看向底下的盛太医:“听你所言,他身上的蛊虫至今未除?那给本宫的方子,你们又是如何确认效用?”
一针见血的疑问。盛太医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回了话。
“府中养了一些乞儿……尚书令陆小娘子在他们身上下了蛊,方子是在陆娘子确认化去毒蛊后才拿来给殿下。”盛太医探眼瞧了瞧容洛,“至于尚书……他身上的蛊虫是为五毒虫及数十毒花所炼,在殿下身躯内的蛊虫死前,尚书不准臣等将其消融……说是怕生异变。”
容洛身上的蛊虫到底是哪一类,几乎无人知晓。这怕生变,自然是怕药对蛊虫不起作用,或是引蛊反攻抑或如何——毕竟,蛊虫由谁所下,母蛊在何处,他们都不得而知。
额心紧得发疼,容洛缓缓抽了一口气,蓦然又咳起来。宁杏颜伸手替她拍了好一阵,容洛才白着一张玉面继续发问:“那名陆娘子……无法将本宫身上的蛊虫引出么?”
“每只蛊虫都有自个儿的养蛊人,多半都是听母蛊的指示。不过听陆娘子说,有些厉害的养蛊人可以取出他人体中的蛊虫,白鹿也去寻过那些在江湖中有名的蛊师……但不是无能为力,便是从属于隐士,又或是厌恶皇家,实在不好请动。”盛太医略为汗颜,“也曾来过一位,但一直不起作用,便也只得离去。而陆娘子……只会以毒攻毒的法子,恐会出事。”
以毒攻毒的办法,无非就是再给容洛种一只蛊虫,让蛊虫把容洛体内那只吞吃殆尽。虽是最快的方法,可容洛体中蛊虫是个什么模样、毒性若何他们都不曾看查,万一二蛊相争,死的是陆娘子的那只,无疑会令容洛身躯中那只危险大增——这样危机四伏的捷径,重澈又怎会走。
事实吐露干净,容洛也不再为难他。凝视案几上的药汤,容洛再不做声,摩挲一会儿腕间的佛珠,容洛让房中诸人尽数退去。扬眼看着轩窗外广阔黑幕,翛然蹙眉。
重澈与她皆为弃子,她所怨憎的其实又何尝不是他最难过的?她当时气极,都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垂眸长叹,容洛取过案上冰凉的药碗,一饮而尽。
许多事情弄个明白,容洛亦晓得自己的错处。多时来总想书信传回长安,可一想到当日府门前她对重澈说的话,却也不知如何起笔。而细细深思下去,容毓崇带来消息时说的冠冕堂皇,何尝又不是一个暗招。眼下她与重澈有龃龉,到底她同重澈不至于决裂。容毓崇这一计算好了她久病多思和忌讳重澈皇帝二人,若是张太医未曾露出马脚,她必然是永远不知重澈好心,回头定也会对重澈恶语相向。长此以往,她与重澈都必将成为彼此前途的绊脚石,到时无论真相如何,她二人都只有反目一条路可走。
不过,她却不止推想容毓崇一人。重澈所作所为还是十分耐人寻味。
蛊虫之事,重澈分明可将真相如实告知于她,免了这许多的麻烦,但,对此事他却是一字未提,甚至是应承了她的问话,令她对他生出厌恶。这又是为何?
自然她也想不明白。自重澈背叛,扶持北珩王上位之后,重澈于她便如同团团迷雾。纵使提灯在雾中行走,她能看到的,亦唯有眼前这方寸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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